封致遠在房間裡休息, 住院十天之後他就出院了,接他的人是陳琅的助理,將他一路送回了陳其深的住處。
陳其深出來接他時臉色不是很好,泛著一股子蒼白的病態, 不知是不是病情影響, 他最近變得冷淡許多。
術後恢複期長達兩三個月, 封致遠這陣子一直待在房間裡, 陳其深住所比老宅那邊還要冷清, 基本上除了陳其深身邊那個生活助理和一個偶爾過來的家庭醫生就沒有其它人了。
陳其深後續給他請了個護工,然後就沒怎麼管過他了, 封致遠就這樣一天天的悶在房間裡。
有同班同學和他發消息抱怨課業重, 忙得跟陀螺一樣連去廁所的時間都沒有。封致遠心念一動,意識到自己已經悶在房間裡一個多禮拜沒怎麼和彆人說過話了,想出去外麵看看。
他站起來緩了緩,看著桌麵雜亂來不及收拾的書本,把自己的護腕從裡麵翻出來戴上,慢慢挪到了外麵去。
客廳很冷清, 一個人也沒有。
封致遠長久的呼出一口濁氣, 一邊走一邊隨手扶著路過的桌子沙發走到大門,他盯著把手一會兒, 伸出手去, 門鎖卻忽然響了一下,突然有人從外麵推門進來。
封致遠差點被門撞到,匆匆後退兩步避開了向自己這邊打開的大門,意外對上了一道視線:“陳修?”
陳琅開門的時候也沒想到這小孩兒就暗戳戳的站在門後麵不吭聲,他下意識說了一聲抱歉,接下來越過門口麵帶異色的封致遠往裡麵去, 再沒給過他一絲目光。
封致遠摸摸自己的胸口,回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一手拿著文件袋,步履比平時快很多,匆匆上了樓,朝陳其深的房間去了。
房間裡很寂靜,陳琅推門進去之後才發現陳其深原來醒著,正靠在床上看書,垂頭戴著一副眼鏡。陳修一家子的人都骨相優越,而陳其深生得清瘦,哪怕已年近五十,身上依然有股子說不清的吸晴氣質。
“叔叔。”陳琅出聲。
陳其深翻了一頁書,慢條斯理的抬起頭來:“怎麼了,今天怎麼過來了?”
陳琅眼神複雜的看著他。
陳其深微微一笑:“怎麼這副表情,你有什麼事嗎?”
陳琅展開手裡的文件袋,將裡麵的資料拿出來,“我們公司的核心資料,包括一些機密和技術文件,被人給泄露出去了,還以低價賣給了對家公司。”
陳其深有些驚訝:“這是怎麼回事?”
陳琅端詳著他臉上的每一絲每一毫表情,慢慢道:“您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叔叔?”
陳其深臉上的驚訝慢慢收斂起來,換成了一個有些微妙的笑容,說:“我不知道。”
“偷取機密文件販賣的人是公司裡的高管,他也是個老人了,從我爸管公司的時候就一直在這裡做,我不明白,他身為一個即將退休的老員工,這時候跑去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到底有什麼目的。”
陳琅把文件袋隨後放在桌上,繞著陳其深的床走了一圈,“所以我查啊查,查啊查,發現這個人年輕的時候就讀的大學,竟然跟叔叔您是同一間學校,我還從已經離職的一些老員工口中聽說了,他一生未婚,年輕的時候曾經追求過您。”
陳其深拿著書本的手微不可見的抽動了一下。
“叔叔,我看過一些以前的老照片,您年輕的時候生得這樣出色,追求您的男男女女一定不少吧?”
陳其深眼中閃過一抹冷色,抬起頭問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陳琅冷靜的退開一步,撕開了叔侄和諧的一層假麵,說:“我隻想問一下,曾經我究竟做下過什麼樣的錯事?會讓您一步一步毫不留情的把我往死路上逼。”
合上手裡的書本,陳其深將眼鏡摘下來,折起鏡子腿放在了桌上:“你的失憶又好了?”
陳琅目光淡淡看著他:“沒有失憶,隻是死過了一回而已。”
陳其深輕笑,掀開了被子站起來,“曾經答應過的事情沒有做到,可你的借口倒是挺多的。”
陳琅皺眉:“什麼借口?”
陳其深:“你答應過的,你說會給我一個交代。”
“所以,我做錯過什麼?”
“你沒有做錯過什麼,錯的隻是你的父親,”陳其深平和道:“而你,不過是我這麼多年無處排解的積怨之下,被遷怒最多的一個倒黴鬼罷了。”
陳琅眉頭微動:“當年的事情?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了,”陳其深說:“你隻是在你父親的庇護之下變成了一隻溫順的綿羊,對外界不管不問而已。”
他歎了一口氣,“就算你什麼都不知道,我也必須要讓你知道呀,打落牙齒和血吞這種事情,我不是很擅長,所以我為了不讓自己瘋掉,就隻好讓你瘋掉了。”
陳琅沉默不語。
“你說你不知道,那其實我再跟你重述一遍也可以的,”陳其深字句平緩,語調有序:“當年你爸為了讓公司起死回生,求助外援,不惜把他那個有心臟病的親弟弟送到彆人的床上給男人玩,玩了一次,兩次,三次......”他緩緩的歎了一口氣:“人老了,有點記不清了,不過玩得挺快樂倒是真的。”
“這裡麵隻有不太和諧的一點是,他弟弟是個直男,不願意被彆的男人玩弄。”
陳琅的身體有點發抖,他看了看窗外,伴隨著耳邊平緩的聲音,原主的身體在本能的震顫,抗拒於第二次被迫接聽自己的親叔叔揭開曾經血淋淋的往事,揭開他這一生的風光都是靠什麼得來的。
“所以當弟弟想跑的時候,哥哥總是第一個最積極把他給捉回來的。第一次弟弟爬了狗洞,被硬生生的拖回來,第二次弟弟偽裝成保安離開,被大庭廣眾之下按在地上,第三次弟弟想從樓上跳下去,結果落地的時候沒死成,碰上心臟病發,卻被哥哥送到醫院裡救回來了。”
“那時候的哥哥哭著對弟弟說,請你不要死,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哥哥確實對不起你,隻要哥哥渡過了這次難關,以後你想怎麼樣都行,哥哥可以養你一輩子,所以求求你......”
陳琅啞著聲音說:“好窩囊的哥哥。”
“是呀,”陳其深搖了搖頭,“弟弟也是這樣覺得的。可是他得整改手底下的產業,要動刀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也觸動了太多人的利益,當彆人都聯合起來對付他的話,哥哥就算是長了三頭六臂也應付不過來呀。”
“所以弟弟無奈隻能答應了。”
陳琅看他的表情:“被迫‘答應’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