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其深的身體每況愈下, 情況不容樂觀,犯心絞痛的時候經常疼得麵無人色。
封致遠自己出院修養才沒幾天,自發去醫院裡照顧他,可陳其深對他的態度卻很冷淡。
前所未有的冷淡。
封致遠不解, 甚至有點兒說不出的委屈, 可他依然每天過來,雷打不動。
陳其深的心臟問題用藥已經不太管用了, 每次犯病都要遭很大的罪, 醫生說已經達到了不手術不行的地步,但是因為他早年已經做過一場心臟的大手術, 現在因為年齡問題, 身體和許多綜合因素都比以前差上許多, 有很大的幾率可能不下了這個手術台。
封致遠聽後愣了很久, 回到病房裡時眼睛仍然是紅的。
陳其深臉色蒼白, 但精神還算足,正垂頭看著手裡的書,如果沒人打擾他,他似乎就能這樣不知疲倦的一直看下去。
“叔公。”封致遠叫他。
陳其深頭也不抬, 伸手翻了一頁:“怎麼了?”
封致遠眼睛一眨,忍不住又哭了:“叔公能不能不走?”
醫生說, 當前最主要的問題是, 患者不願意配合治療。
陳其深沒有選擇手術, 照他這樣病情惡化的速度,能不能撐過今年年底都是個問題。
可是現在他高三的第一個學期即將走向期末,年底已經差不多了。
陳其深歎了一口氣,“遲早的一些事,你哭什麼,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看向封致遠那略顯狼狽的一張臉:“手術成功率也不大,我就求現在安安穩穩的就行了。”
“可是叔公才不到五十歲。”封致遠的眼淚停不下來。
“已經夠了,”陳其深笑笑,招手讓他過來:“活得久了我自己都覺得遭罪,以前的醫生還估判過我活不過四十歲呢。”
“那是庸醫。”
陳其深眼角細紋加深了一些:“這倒不是,主要是......”他忽然有些出神:“主要是因為我的侄子四處奔波替我尋醫,這麼多年以來從來沒有放棄過,才讓我被拉扯著勉強渡過了四十歲這道大關。”
“叔公......”
陳其深恍惚回神,書本從他的被子上滑了下去,掉在地上,陳其深盯著自己攤開的掌心,忽然說:“原來瘋魔的人,至始至終隻有我一個而已,一直都是我在對不起他。”
陳修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哪裡有錯呢......可卻被自己強行將以前本該屬於他人的代價轉移到他身上,要求他來償還那些不屬於他的因果。
他明明是這世上唯一會全身心信任,真正關心和愛護他的,血緣至親的親人。
心尖兒似乎隱隱疼痛,陳其深咬了咬舌尖,對封致遠說:“時間過去了這麼久了,你也是該知道真相了。”
封致遠愕然:“什麼,什麼真相?”
陳琅發現楚嘉裕最近心情不錯,做飯拖地的時候都哼著歌兒。
“最近碰上什麼好事了?”陳琅把鑰匙放在玄關處的門廳櫃上麵,“怎麼這麼開心?”
楚嘉裕停下來,摸摸自己的臉:“有那麼明顯嗎?”
“是呀,”陳琅抱臂倚在門框上,“沒有打算跟我分享一下嗎?”
“我這次月考成績拿了第一,”楚嘉裕微微一笑:“要把試卷給你看看嗎?”
陳琅從這話裡覺出一點孩子氣,笑道:“看倒是不用了,獎勵你一根棒棒糖,小朋友乾得不錯。”
楚嘉裕的臉爬上一點薄紅。
他拖完地放了拖把,陳琅已經回房間去了,他從兜裡拿出手機,發現有人發信息跟他借錢。
他的姨母,安芳蘭,發消息跟他借錢。
錢煒一個月前偷偷自己去做了親子鑒定,理所當然的發現原來楚舜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種。暴怒之下的他將晚上歸家的安芳蘭剛進門就不由分說狠狠扇了一巴掌,拽著她的頭發一路拖著扔進房間裡鎖了起來。
不明不白的安芳蘭挨了一巴掌又被這樣對待,在房間裡一邊摔東西一邊哭天搶地的鬼叫,砸著門直言自己要報警,要告他家暴,直到錢煒把那份親子鑒定甩到她臉上的時候,安芳蘭這才驀的啞了火。
錢煒斷了每個月給她的零花錢,把她鎖在房間裡不給她出去,楚舜在上學暫時還沒有回來,安芳蘭給他發消息不回,給他打電話不接,她疼了那麼多年的寶貝兒子,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找不到半點人影。無奈安芳蘭隻能轉而求助馬忠義。
馬忠義聽過之後沉默了很久,說:“你給他知道了?”
“不是我說的!”安芳蘭激動道:“我不知道他咋個就忽然想到去做親子鑒定啊,我一回到家他就給了我一個耳光,現在把我鎖在家裡麵就跟瘋狗一樣,每天進來打我,還不給我吃的,你來救救我吧,把我帶出去也好啊!”
馬忠義哢噠哢噠的把玩著打火機:“那你報警唄。”
“我——”安芳蘭一肚子話卡在了喉嚨。
報警?
她當然可以報警。
可是報警隻會更加惹惱錢煒,如果他跟她離婚了怎麼辦?
她已經二十多年沒有沒有工作過了,根本就沒有辦法養活自己,更彆提身邊還要拉扯著一個楚舜,馬忠義靠不住,不但賺不了錢,還得問她來要錢,她難不成真的要離婚嗎?
不行,絕對不可以。萬一激怒錢煒做下更加可怕的事情來,她根本承擔不起。
“不要報警,”她艱澀的說,“你得來救我。”
“憑啥?”馬忠義嗤笑一聲:“憑你那張慣會騙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