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地牢之後,他直接動身去了月國。
月國皇宮宮門大開,像是在迎接著誰,一路上連一個守衛也沒有,好像一夕之間變成了空城。
空城?
陳琅驚覺,他抬起拂塵往地下擊去,巨大的衝擊力讓地麵閃過一抹金色的符文,隨即又隱沒了下去。
這座皇城裡麵的人,竟是已經被獻祭給九奉門了。
陳琅加快腳步,朝著大開的宮門一路長驅直入,最終進入了金鑾殿,裡麵依然沒有人,穿過金鑾殿,到達乾清宮,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門對麵,正在自己給自己小酌的男人。
薛潛手執酒壺,過於年輕的臉上帶著一絲很淺的笑意,將桌子對麵的酒杯酌滿八分,輕聲道:“您先坐,來嘗一嘗我釀的酒怎麼樣?”
陳琅一揮袖,利劍劃破長空嗡鳴一聲,堪堪抵在薛潛的喉嚨上。
“師尊,”那張與薛挽星七分像的臉上神色不變,目光一寸一寸的描繪著陳琅的臉,說:“我等這一刻,真的等了很久了,”他放下酒壺,臉上帶著一絲眷戀:“我終於可以回到你身邊了。”
“你算計水天一殞命於為你開陣,奪走他的壽數和生機,又算計茵娘為你失智墮入魔道,你害了這麼多人的性命,怎麼還會存有這樣的妄想,”陳琅真的很討厭這樣的人,曉川是他目前所見過的人裡麵,品行和本性都最為惡劣的那一個,他厭惡道:“我根本不是你的師尊,你由他撫養長大,由他授予修為,他對你儘心儘力,予取予求,為改變你想要的體質已經交付了自己的全部,你卻連這個殼子裡的人是不是真正的水天一都認不出來嗎?”
他一劍劈開桌上的酒杯,酒液緩緩沿著桌麵滑落:“曉川,你的罪孽無數,如何讓這天下容得了你?”
薛潛看了眼洇開的酒液,伸手攥住了陳琅的劍尖,掌心立馬被那無形的劍氣割得皮開肉綻:“師尊,這酒自我死之前便釀下了,整整好幾百年,我今天才把它挖出來,”劍尖被他微微移開,薛潛忍著掌心裡的疼痛,重新拿出一個酒杯,斟酒的動作微微有些顫抖,他現在畢竟是凡人之軀,沒有半點靈力:“它的存在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刻的,您喝一點吧,”
他的聲音帶著很低很淺的哀求:“哪怕是一口也行。”
陳琅揮手,酒杯被掀翻在地:“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又要拿我開陣呢?”
“那如果您能解氣的話,您現在就可以殺了我。”薛潛向他走近,劍尖便沒進他的胸膛一寸,兩寸......陳琅的劍尖分毫不抖。
薛潛又笑了笑,“以一命償一命,我可以全部還給你,但你不能不要我。”
陳琅簡直想啐他一口:“你認清楚我是誰再說話!”
薛潛攥著劍,一步一步的向他走近:“我一直都很清楚。”
陳琅心頭的那一抹煩躁再次被無儘擴大,“不要以為我真的不會殺你。”
“我......從來沒有,”薛潛受那迫人的威壓壓製,唇角溢出獻血:“從沒......這樣,覺得...過......”他話未說完,陳琅直接將手中的劍往前一送,徑直穿透了薛潛的心口。
薛潛猛的嘔出一口血,眼裡卻帶上了更深的笑意:“就是,就是這樣......師尊...”這樣我就不欠你一條命了。
他伸出帶血的手,還想在最後摸一下陳琅的臉,陳琅卻將劍猛的一拔,濺出一串血跡,薛潛失去支撐,踉蹌著摔倒在地上,血跡順著傷口蔓延開來。
他側過頭,一邊吐著血沫一邊斷斷續續:“您這樣...是沒有辦法殺死我的,九奉門的陣法,還會繼續......一切都還在我所掌控的走向裡啊,師尊。”
陳琅冷笑:“所以尿結石也在你的計劃裡麵嗎?”
“等等,””陳琅猛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他難得粗魯了一次,攥住薛潛的衣領將他提起來,逼近道:“你的下一個身體在哪裡?”
薛潛嗬嗬的笑:“您覺得,目前哪具身體是跟我是最接近,最合適,最相融的呢?”
操。
陳琅立馬往他體內灌輸靈力,企圖延緩他的生命流失,但是沒有一點用,薛潛的血還是源源不斷的從身體裡流出來。
眼見沒有用,陳琅立刻扔下他離開要去找薛挽星,但是他剛剛動身,拂塵忽然脫手而出,整個人無力的倒下來。
數以萬計的金色絲線纏繞在他身上,每一根絲線都細密到肉眼無法看清,那些絲線張開後層層織成了一張網,牢牢將他攏在中間。
“你做了什麼?”陳琅怒目而視,他甚至連抬起指尖都做不到,那些金線實在捆得太牢。
薛潛一邊咳嗽一邊笑,大抵是回光返照,他竟有了力氣支撐自己坐起來,一點一點慢慢挪到陳琅的身邊,伸出手去撫摸他的臉:“皇宮底下的並不是九奉門,這是我生前就在研究的陣法,這世間唯一能夠將你困住的,我專門打製的金籠。”
他的手指順著陳琅的臉龐輪廓移動,目光隱忍而專注:“而且您有一點說錯了,我一直都知道您是誰。”
“方天後古青銅鏡是上古神祇打造出來的神器,經數以千千萬萬年的演化而萌生出意識,修成了人形,器靈本身帶著神性,可以淨化世間的一切邪物,”他的手指挪動到陳琅的眼睛,輕而又輕的撫摸:“您是鏡主水天一,擁有供奉在神殿內的至純至淨之體,讓你給九奉門的法陣開陣是我做過最後悔的事,是我曾經急功近利被蒙了眼,你死後我一直在收集你的魂魄,將你送入輪回,然後親眼看著你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嬰兒。”
陳琅在他的撫摸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甚至頭皮都有點發麻。
“旁觀你成長是一件很讓人幸福的事,我從來沒有錯過你生命中的任何一個細節,你如我所願一直都孤身一人長大,可就是那個多事的院長,他給你帶了一隻貓。”
陳琅整個人都僵了。
“我插手不了異世,隻能躲在暗處裡任憑一腔嫉妒扭曲腐蝕侵爛我的心肺。本來應該站在你身邊的那個人,是我啊。”
曉川說:“本來應該是我的啊,他憑什麼,他不過是混沌中衍生而出的一隻濁物,僥幸附著在一隻野貓的身上,又僥幸在後來得到了一絲意識。”
他爬到陳琅身上,捧著他的臉,說話時血淅淅瀝瀝落在了陳琅臉上:“我知道你是鏡主,是陳琅,是水天一,是我的師尊,可是難道你忘了曾經你是如何對我說,你身邊隻會一直有我一個人的嗎?你要食言嗎?你不願意喝那杯酒,不願意記起前塵,是因為你已經有了新歡,要將我徹底拋棄了嗎?”
不......不是,哥們你誰啊?
這一連串問題直接把陳琅給砸懵了,他現在很想說一點臟話來抒發一下自己操.蛋的心情,但是他連口都開不了了。
曉川滿嘴是血,陰滲滲的笑起來:“但是沒關係了,他的一切始終都會是我的,而你,也會是我的。”
陳琅心裡瘋狂敲擊係統:【係統,統統,88!你聽到了嗎?!什麼情況啊這是?我需要支援!8485848548485......】
【彆吵,】8485也被曉川這一手打得措手不及:【他做的保護罩把我屏蔽在外麵了,我現在在係統商城裡買的東西根本送不到你手上。】
大草。
這回是真的翻車了。
曉川說完最後一句話,因為失血而力竭倒在陳琅的身上,眼裡的聚焦慢慢消失,喃喃道:“師尊,你便在...這裡,等著...我,回來找你吧......不會,不會很久的。”
我會很快回來,然後和你一起迎接你我共同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