鯉魚街和石頭街中間僅隔了兩個十字路口,步行距離滿打滿算不到六分半。
被十字路口隔開的它們倆,卻因為興盛的時間早晚,熱鬨程度有了巨大的差彆。
石頭街從街頭到街尾都擠滿了攤販,就連原先人家屋子之間的小巷都被直接征用。
攤販的種類千奇百怪,其中以美食居多。
在那樣的地方,攤位便也值錢了起來,尤其是中心的位置,這要是哪家一天不來,那肯定被直接占了,所以在收費還未明了的情況下,石頭街的核心區域便先摸索出了一套交費套路。
一半的錢交給了街道的“管理員”,另一半的錢,則是攤位在哪家門口,便交給那家的主人。
鯉魚街則完全不同,現在還呈現著野蠻生長的趨勢,平日裡這條街從頭到尾連攤位都滿不了。
也幸虧是這樣,顧忠誠才能四點慢悠悠地帶女兒準備出攤。
周寧雨努力地擠著笑臉,腦袋的思維有些許的混沌,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在努力地協助維持秩序。
她當時一聽顧汐說要來鯉魚街買單,她心裡就覺得不成。
這鯉魚街都是些什麼店鋪?打鑰匙的、賣童裝的、賣醃漬黃桃的……這些店鋪,大多是靠口碑來吸引客人,她平日裡聽其他女工說逛街的那些事,從來就沒人提過鯉魚街。
可現在看來……她擔憂的哪些問題,好像壓根就不存在。
“美女,你這個頭發做了多久?疼不疼呀?”排著隊隻能看,
雖然今晚已經不止一次被這麼喊,可周寧雨還是控製不住奔騰而上的熱氣。
她正想回,卻被人搶了先。
已經圍觀了好一會的人很樂於趁著這排隊的功夫幫忙解答問題:“哪能疼呢?我看了可久了,除了有幾個頭發打結太厲害梳不開的,每個人臉上都不帶一點疼的。”
說話的這人嘴很快,手裡還牽著個半大孩子:“那姑娘手快得不行,都不用多少分鐘就能弄好一個頭。我打算給我姑娘也弄一個。就是怎麼非得晚上開攤,弄好了也不曉得晚上要怎麼睡。”
被這麼一提醒,周寧雨便又想摸自己的腦袋了。
就她站這這麼一會,好多人都想偷偷摸她頭發呢!周寧雨都沒舍得給摸,現在一想到晚上頭發會被睡壞,她那不舍得都快冒出來了。
問話的人略一沉吟,集合著智慧給出了解決方案:“拿幾本書堵在兩邊好了,或者橫過來躺,把腦袋給辦放在外麵。”
她對著周寧雨的腦袋比劃起來,她這說法是有充分考量的,周寧雨的花苞頭位置是偏上的,後腦勺的部分可以一半躺在床上一半懸空。
好有道理!
周寧雨瞬間覺得找到了解決方案。
“沒必要這樣。”顧汐一邊在給人弄頭發,一邊還分了點神聽幾人對話,“我弄的幾個發型收進去都是用小卡子卡住的,你們要睡覺的時候吧卡子給摘下來,第二天複位就好。”
顧汐:“我以後主要想給人設計造型,你們來這裡,我其實就是在告訴你們,你們適合什麼樣的頭發,等等不著急可以留一下,我拿著這些小飾品教大家幾招。對了,要是有什麼大活動可以提前約我,我給你們弄個複雜版的。”
顧汐對店鋪的規劃可完善了,等到時候有了資金,其實這小攤可以被拆解成不同的幾部分。
她說了半天,聽話的人的重點卻在彆的。
“你還有複雜版本的?”問話的人瞪大了眼,顧汐搞的這些還不夠複雜嗎?
“這哪算複雜?”顧汐認真道,“這複雜是指能不能自己弄出來,像是我現在弄的這些,就是你們自己在家弄也要不了多久,我給想了幾個新娘造型,還有像電視裡明星的造型,那可得花不少功夫。”
顧汐通過原身的記憶做過市場調查。
現在正是娛樂產業開始流行的時候,像是他們所在的城市,服裝廠每年生產的服裝其實都和流行有很大關係。
這裡流行的可不隻是從港城傳來的時尚,還有引進的外國片中能瞧見的各色造型。
顧汐隨便舉了幾個例子,均是電影、電視劇中出現過的角色造型,得到了很多驚歎。
她又補了句:“當然,這裡麵也有做起來不難的,大家可以原樣回去試試。”她不得不說,這年頭的造型大多還是比較簡易的。
說起這個,顧汐不免有些感慨。
事實上再往後發展,科技進步,能使用的工具、配飾越來越多,行業專精化,大家夥往造型上出的力也隨之提升,但是……卻偏偏適得其反,好些造型還不如不做。
站在相對前麵,能聽清楚顧汐說話的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而後默契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都是手,怎麼這手看起來不大一樣呢?
“媽媽,那你學一學,回去也給我紮!”小女孩笑得甜絲絲地,向母親提出了合情合理的要求,“我也要這樣的!”
當媽的眉頭一皺,看著背刺自己的女兒,頭一次有了“寄”女兒的想法。
她能不能把女兒寄給顧汐,等頭發編好了再給她寄回來?
周寧雨同樣望而生畏。
作為縫紉廠的女工,周邊的人也經常誇她手巧,可現在,她怎麼覺得自己的手有點笨?
周寧雨盯著自己的手還沒一會,就又被人猛地一拍背。
她被嚇了一跳,下意識轉頭,這就對上了幾張分外熟悉的臉。
“沒,我們沒插隊,找熟人。”幾人對著旁人是很講禮貌,對著周寧雨就是氣勢洶洶。
周寧雨想起來了,她因為鯉魚街人流量少,除了開頭帶的兩個朋友外,還又拉了六個熟人,為了能夠達到最好的效果,她還特地交代了,要她們分批前來。
“周寧雨,你朋友的攤子這都圍滿了人了,哪裡用得著人來充場麵呀!”
“是啊,這裡也太多人了。”她們剛剛為了擠進來,那可被不少人罵了,“寧雨,你這頭發還怪好看!”
他們上手就想摸,可這一出手,周寧雨就退。
“彆動,等等弄亂了就不好。”周寧雨確保他們能管好自己的手後,便湊過去小聲應道,“我也不知道汐汐的生意這麼好,要不你們先回去?”
“回去?我們不!”
“你給我們安排一下唄!你放心,我們自個兒出錢,做個大全套!”
另一位朋友更機靈:“你說,這能不能約白天?我明天六點去找她做完頭發再去上班。”
六點?周寧雨被對方的衝動給震懾。
剛剛因為周寧雨的話,乖乖開始排隊還順道維持起秩序的同事可坐不住:“周寧雨!”
他們怎麼以前沒發現,周寧雨這麼“朝三暮四”呢?明明是他們先來的。
周寧雨:……
她,她隻是來支持顧汐,怎麼自個兒卻掉進了修羅場之中呢?
顧汐,救她!
……
顧忠誠的攤位上有不少生意都是需要時間的。
熟客們很信任他,經常把需要維修的東西往他這一放人就走了,晚些時候或者第二天再來取。
確定女兒那暫時不需要人幫忙後,顧忠誠便埋頭修起了鞋。
今天他接了幾個大活,像是現在他修的這雙,那還要換鞋底。
顧忠誠做事很認真,投入於維修工作時忽然被打擾,要他嚇了一跳,就在剛剛那瞬間,有人忽地在他的耳邊開口。
他感覺他的心臟都快從嗓子眼蹦躂出來了!
下意識想要叫,他卻被緊緊地捂住了嘴,拿著工具的手還被人給按住。
顧忠誠冷汗都要下來了,光天——黑天燈亮!朗朗乾坤,難道要當街搶劫不成。這麼多路人呢。
“爹,彆喊,是我們。”
控製著他的手這就鬆開,顧忠誠勃然大怒地回過頭,就發現兒子、兒媳和妻子全都在,剛剛捂著他嘴的正是妻子。
他還能和妻子發脾氣嗎?
“你們來了。”顧忠誠不意外。
顧母:“汐汐的攤位在哪?你怎麼沒和她在一起?”她邊說話邊四處張望,很是埋怨,“汐汐才頭一天乾活,你不臨近點照顧她,這怎麼能行?”
顧朝疑惑:“是沒搶到位置嗎?”他自己都不信,父親左右兩側的位置都是空的。
顧忠誠無奈地往左一指:“在那呢。”
他指的位置距離他並不遠,顧忠誠之所以移過來是因為那兒太熱鬨,一開始隊伍又呈膨脹往外擴的趨勢,顧忠誠的位置直接給擋著了。
顧母急了:“你彆瞎說,我們剛剛就是從那邊過來的,汐汐就不在那。”
顧忠誠:“怎麼就不在那?你再認真看,被那堆人圍住的,就是汐汐,不用擔心,汐汐生意好得很。”
他有點委屈,當爹的,在女兒麵前這不是總有點英雄主義嗎?
他還想著今晚可以對女兒循循善誘,教導女兒一番做生意的秘訣。
還教導個什麼,都說不上話。
“都是找汐汐弄她那點小玩意兒的?”顧朝大為震撼,他對顧汐折騰的東西一知半解,但怎麼能這麼受歡迎?
顧忠誠剛剛特地找了個地方墊高看了一會:“是,在排隊呢,我看汐汐動作很快。”
自覺沒什麼大錯的顧忠誠又被妻子狠錘了一下。
他很委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又被打了。
“你是不是傻?這麼多人,汐汐又要做生意,又要勸人排隊,還要收錢算錢收拾東西……她怎麼忙得過來?”顧母狠狠地瞪了眼不懂事的丈夫,為了女兒少做一天半天的生意都舍不得。
她開始分配起了任務:“天美,你不能太辛苦,你就先回去,或者在這等等我們,顧朝你和我進去幫忙,要是沒太多事情,你就先送天美回去,然後再來一趟。”
顧母拉著顧朝就往裡走,她雖然沒有相關的經曆,現在直打鼓,但在兒子麵前、為了女兒,她也要裝作自己很能行的樣子。
被留下來的鐘天美想了想,決定去周邊幫顧汐打探一下情況。
她才走兩步,就皺了皺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她總覺得,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
……
顧汐沒想到母親和哥哥會來,他們來到,顧汐還真鬆了口氣。
她給手頭上這個姑娘紮好頭發,就喊來了周寧雨的朋友,開始教學。
“我們這的發飾都是我們家裡人自個兒做的,不貴,你們要是不樂意買,也可以學著自己做。”
顧汐讓嫂子和母親做的這一批頭飾並不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