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隊長拿捏著大家的安家費不肯放,日子眼見即將過得捉襟見肘不說,以後也肯定難熬。
知青們越想越窩火,決心聯合起來抗爭,所以特意來找陶湘一起。
“我們一定要團結起來,屬於大家的東西必須要爭取!”一個女知青說得義憤填膺,其他人也立即高聲附和起來。
陶湘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情,看其他人同仇敵愾的模樣,她心中隱隱覺得十分不妥,知青們就這麼貿貿然衝過去對上大隊長,怕是會吃虧。
眼見眾人情緒愈來愈激動,恨不得下一刻就去找大隊長對峙,陶湘連忙安撫阻止道:“有什麼話好好說,咱們先商量商量……”
聽了陶湘的話,場麵變得有些安靜下來,但很快有人反駁道:“還有什麼好商量的?安家費本來就是給我們下鄉幫助建設農村的知青的,當然要拿回到我們自己的手裡來!”
“沒錯,就是這個理!”這話說到了大家的心坎中,稍熄的氣氛轟得一下被點燃了。
故意與陶湘唱反調的便是那位“嬌小姐”黃自如,陶湘見狀唇角一抿,果然是早上的時候得罪了人家。
光她一個倒也不要緊,可其他人的情緒也被煽動起來,這就麻煩了。
知青們在說到旮遝屯與自稱的時候總喜歡用“他們”“我們”這樣撇開關係的詞彙,潛意識裡帶著隱隱在上的優越感,覺得就算鬨掰了也沒有什麼,農村人與城裡人素來不是一條道上的。
他們認為自己可是知青,是國家與主席委以重任的知識青年,與大字不識一個的泥腿子可有著天壤之彆,完成建設農村任務後就要返城繼續過城裡人日子的。
這種觀念在第一批下鄉知青身上體現得淋漓儘致,陶湘相處時自然察覺得到,可笑愚昧之餘,不免覺得擔心。
她對舊時代這場曠日持久的下鄉運動可沒什麼底氣,自然不同其它知青們那樣樂觀無知。
在陶湘上輩子那麼一丁點對知青的認知裡,六七十年代的返城可不是那麼好返的,背井離鄉呆在貧困農村裡熬上二三十年到運動結束的例子比比皆是,現在就得罪落戶鄉裡有權勢的人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因著陶湘不同意立即去找大隊長討要安家費,雙方一下子僵持在那,大家都不理解同在知青陣營,為什麼陶湘竟然就能一點沒有集體意識,拖後腿得厲害。
就在這時,屯裡有一群玩耍的小孩跑過四合院,見著新來的知青們都站在院子裡似是在吵架,連忙好奇地圍攏過來圍觀。
幾個人都要臉麵,當著屯裡外人的麵也不好再爭執,沒好氣地各自轉開身。
兩個男知青見西廂的門開著,半勸半拉著將四個女知青哄進屋子,準備六個人尋個安靜的地方坐著再好好商議商議。
四合院外的小孩們也都鬼精,見知青們背著他們說話,眼珠子軲轆一轉,便風也似的一股腦跑去屯裡找大人打小報告了。
一進西廂屋裡,大家便看見左手邊門沒關的小隔間敞亮著,這個時候也沒隱私不隱私,徑直就站在門口看著。
隻見裡頭家具嶄新,被褥鬆軟,更醒目的是在小桌上那一盆齊全的家什物事,活脫脫一個講究的閨閣小姐房間,這些顯然都是陶湘的。
想想自己還在為了一條被子爭來爭去跑斷腿,彆人卻舒舒服服什麼都準備好了,知青們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黃自如更是嘲諷道:“難怪你不加入我們,原來是看不上啊!”
這話就相當於把陶湘放在了知青們的對立麵,簡直誅心之言。
偏偏其他人看陶湘的眼神都變了,顯然是聽了進去,也覺得如此。
被誤會的陶湘饒是脾氣再好,此時麵上也淡了下來:“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帶過來的,你與其嫉妒,不如寫份信讓你爹媽寄過來,也省得在我這說些陰陽怪氣的話……”
“你說誰嫉妒?”黃自如怒氣衝衝地瞪大了眼,“你以為誰都像你似的,活像個資本主義家小姐的作派!”
“黃自如同誌,慎言!”陶湘交叉在胸口的雙手驀地放下,本還嬌軟的氣質中陡然呈現出不怒自威的氣勢,“你該知道誹謗軍烈家屬是什麼罪!”
萬萬沒想到陶湘竟然還是個烈士的後代,後怕的黃自如立刻住了嘴,知青裡也發出嗡嗡不停的詫異聲。
陶湘卻不耐煩跟人掰扯這個,她今天必須要跟他們說清楚什麼叫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免得做錯事被人記恨連根拔,屆時還牽連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