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2 / 2)

因此在聽說知青們被公安抓起來以後,她還幸災樂禍以為陶湘也在裡麵,恨不得拍手稱慶。

然而後來得知陶湘根本沒出事,反而被眾人捧誇後,氣得在家當場摔了筷子。

不管有的人怎樣看不慣,陶湘還是在旮遝屯過得如魚得水,除了要寫大會上誦讀的稿子讓她有些頭痛,但看陶家叔嬸湊巧寄來的紅寶書勉強也有些思路。

為了讓陶湘寫好稿,大隊長還特意送來了一遝以往屯裡每年開大會時用過的稿子。

在陶湘看來,這些稿件都是前些年煉鐵時期鼓吹旮遝屯豐收用的,今年應該也大差不差,說些好的往死裡吹。

她心裡有了些數,知道大概應該怎樣寫。

再往後翻翻,竟還夾雜著一張兩年前的大會流程圖,上麵按村屯為單位排著許多表演節目,說相雜技皮影戲,還有的陶湘連聽都沒聽過,偶爾夾雜文藝團歌舞,充滿著濃濃的鄉村土氣。

而寫著旮遝屯節目的最後一行被水浸汙了墨,也不知到底寫的什麼,但無外乎都是類似的。

陶湘看得歡樂,一連幾天蝸居在隔間裡,為了避免屯裡人再上門找她磕叨,隻說是要埋頭寫大會上念的稿,其實就是吃吃喝喝、看看原來的稿件,也很少出門,樂得清靜。

與她相比,那幾個時運不濟的倒黴知青就相當苦不堪言了。

臘月初,西北風開始呼嘯著席卷平原盆地上每一寸土地,旮遝屯的冬菜卻還在地裡茁壯成長著。

北地的冬天,大風素來伴隨著大雪,這節氣眼見著快要落雪,知青們的任務就是在這些過冬菜上鋪好曬乾的蕎麥稈保暖。

擱在風和日麗天,這活三歲小孩都能乾,可是風一大,難度就蹭蹭上趕。

每每一鋪好,風就會把杆子都吹刮走,有時擱石頭也不管用,一連得返工好些次,簡直在可怕地消磨人時間與精力。

陶湘還是在準備去陳家自留地裡拔些青菜燒癟子團湯吃時,才發現他們的苦樣。

糧食櫃子裡特意給陳阿婆換來的那些白麵,對方在身體好些了以後,就不肯再吃了,老人家總是這種固執思想,鬨得陶湘沒辦法,想吃吧又沒那臉獨占,說起來還是她孝敬陳阿婆的,索性取了些捏成癟子團,大家一起吃。

期間難免會便宜到陳丹桂,但也沒法子,隻希望對方看在難得吃到她提供的這麼好的吃食份上,能聽話些,彆總惹她麻煩。

空曠的地裡頭,原本穿著乾淨時新的知青們已經同以往大不一樣,他們整日勞作,中午吃飯也被嚴格規定了時間,像女知青們回去還要費力自己煮。

每天周而複始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精氣神都被抽走了,個個灰頭土臉的,瘦了大圈,瞧著真是可憐兮兮。

他們也不敢再反抗,被公安唬了那一跳之後,膽子就縮的隻有指甲蓋般大。

乍見陶湘站在田頭,知青們一言不發直起腰來,雖說埋怨她有些虧心,但他們實在高興不起來,尤其還是在對比如此明顯的情況下,是個人心裡都會有疙瘩。

“你怎麼來了?來看我們乾活?”某個男知青嘗試著開了個玩笑,但語氣裡的酸意止也止不住。

揣著個菜籃子的陶湘沒聽進去他們的酸言酸語,知青們本是同根生,一批人挨訓,就她一個被捧得高高的,這著實不是什麼好兆頭。

行高於人,眾必非之,她得護著自己,所以必須先把其他人拉拔起來。

“哪裡話?大家都自己人不是?”陶湘靠近了眾人幾步。

她剛打算安慰幾聲,拯救些好印象,腦褶子突得一轉,腦海中想到那張流程表,忽然又有了新的計劃。

大家不知她所想,隻覺得這話說得挺暖心好聽。

陶湘給人的感覺素來是堅韌可靠那一類,性子也同外表一樣溫軟和糯,知青們為自己先前的所思所想感到愧疚,人家明明是在關心,是他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要不我去同大隊長說說吧,總不好老是乾這個,換些彆的做做?”陶湘開口問道。

“那能讓我們去做什麼?本就是挨罰!”女知青抿著嘴抱怨,“總不能像屯裡的下放犯一樣去收拾豬圈澆糞吧,那我還情願做這個!”

說到豬圈養殖房,陶湘就想起在那裡頭的顧老,然後就是顧同誌。

自上次不歡而散,她已經許多天沒正經想起過他,哪怕現在還在用著對方的墨水。

這麼一琢磨,陶湘忽然記起自己像是說過會馬上還墨水的,不過現在還在用,那便晚些再還吧,相信嘴硬心軟的顧同誌是不會計較的,目前總得先把知青們的事處理好。

“彆擔心,月底就要開大會了,按流程咱們屯得出節目……”陶湘將曆年歌舞表演的事娓娓道來。

因為是現想的計劃,陶湘不能打包票,話便也沒說死:“你們要是願意,我就去同大隊長商量,給咱們時間排練表演,可不比下地乾**麵?也好算你們將功折罪。”

知青們聽了有些心動,但又有些猶疑:“那誰教呢?我們可都不會啊?”

“要是大隊長同意,實在不行就我教吧。”說到這裡,陶湘頓了頓,表情似羞赧,“以前倒是學過幾年……”

何止學過幾年,前世陶湘的天賦大半點在了這上麵,從異域風情民族舞到規規矩矩宮廷舞步,涉及麵極廣,偏又身態嬌柔音軟嗓美,簡直比科班出身的還要專業。

可惜後來傷了腳,隻能專心表演事業,偶爾將唱歌當成兼職。

被她這麼一說,當即有了精神的知青們一致同意,陶湘便索性趁熱打鐵去找了大隊長。

聽見陶湘說要帶知青們排練節目的事,大隊長有些驚訝,旮遝屯裡能人少,他們屯子出的節目曆年來都是同一個,也是大會的壓軸。

不過多一個也是好事,聽陶知青說自己會舞,能帶領知青排練好節目,給旮遝屯爭臉,大隊長想了想,最終看在她身份的份上,答應了下來。

至此,陶湘功成身退。

終於不用再去地裡乾辛苦的活計,知青們熱淚盈眶,對促成這一切的陶湘幾乎感激涕零,簡直唯她馬首是瞻,就連素來不睦的黃自如也沒有再露出異樣神情。

陶湘倒是沒想到自己一時的心血來潮竟能得到知青們的認可,真是驚喜的意外甜蜜的負擔,其實她也隻是單純的同情心泛濫了一下,而已。

不過無論如何,排練的事敲定了下來,隻是到底表演什麼節目還需要商榷,而時間似乎也迫在眉睫。

月底大會就要開始了,去掉給屯裡審視、彩排的時間,留給知青們練習的最多也就十天出頭。

陶湘快速地在心裡盤算著,知青們基礎差,難一些的動作他們根本做不來,而這個時代局限性也大,可供挑選餘地便更小了……

知青們排練節目的事就沒瞞著彆人,屯民們很快都知道了,陳阿婆是最雀躍的。

她儼然成了陶湘的簇擁,直感歎怎麼會有陶知青這麼能乾的人,以往真是太謙和了。

一時沒啥事乾的大家都對知青們的表演充滿了期待,然而誰能想到,此時的陶湘連編排什麼舞蹈都還沒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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