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 / 2)

不過陳丹桂始終沒找到機會,但凡陶湘離開小隔間,必定會把門鎖得死緊,而陳家的東西就更不能偷拿了,少一丁點都會被懷疑到自個頭上。

壞念頭得不到實施,陳丹桂的內心快憋屈壞了,也就是這檔口,她發現了趙家與陶湘的矛盾。

因著都是同一個院裡住著,趙家人平時對陶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這些陳丹桂都看得分明。

之前一直沒有多想,隻當是兩家麵上處得不好,直到有天她發現西廂廊下陶知青的煤餅被趙家那幾個又開始膽大起來的小孩偷踩著玩。

詫異之外的陳丹桂不禁心裡舒坦了些,同時她也有絲慶幸,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又不是她做的,與她無關。

於是在陳丹桂若有似無的無視偏袒與大開方便之門下,陶湘放在外頭的東西大半遭了小屁孩們的禍手,先是煤餅成了煤渣灰,之後就連晾在外頭的衣物也開始不翼而飛。

陶湘還是在兩三天後才發現的,她這些日子每每一排練就是一整日,晚上再同陳阿婆一起回來時天色都晚了,人也疲憊不堪,一時便沒及時察覺,白白讓人搗了幾天蛋。

“丹桂,我這煤餅怎麼碎成了這樣?還有這幾天我洗了放外麵的衣服都哪去了?”好不容易排練告一段落,有個半日休息,陶湘整理內務時這才發覺不對。

陶湘當下便找到了在外麵帶弟弟的陳丹桂皺眉詢問,西廂白日裡隻有她在,這些問題自然隻能問她。

然而牽著自己兩個弟弟的陳丹桂卻挺不以為然,直梗著脖子嚷嚷:“俺不知道啊,俺每天要帶俺弟,哪能啥事都賴俺。”

陳丹桂說得大聲,像是事先知道後有所心理準備,一副有恃無恐的旁觀者模樣,畢竟本來就不是她做的,無論陶湘怎麼怪,都怪不到她身上。

“行吧。”陶湘定定地看了她幾眼,很快甩手離去。

這些虧雖然對於陶湘來說不痛不癢,不過她並不打算這麼咽下,平日裡吃了她的好處,卻還成天想著使絆子那哪成,喂條狗還比喂白眼狼強。

陶湘轉頭就去找了陳阿婆,陳丹桂是她老人家招回來的人,自然也隻能由陳阿婆去管教。

也不知陶湘同陳阿婆說了什麼,隔天老人家就托人尋來了陳嬸,委婉地表示自己不需要那麼多人照顧,也怕吵鬨,讓把兩個侄孫子帶回去,或者要是怕孩子沒人帶,侄孫女也可以回去幫襯家裡。

不清楚事實緣由的陳嬸又驚又乍,還當是計劃哪裡出了差錯,好說歹說把陳丹桂留下了,而自己則抱了兩個兒子回家。

其實陶湘找陳阿婆的時候也沒說彆的,隻是將糧食提了一嘴,而這正好戳進了阿婆的心裡。

老人家本就愛計較口糧,現在又多添了兩張小嘴,雖說吃得不多,也不經常來,但偶爾來西廂蹭吃一回,但對於家底薄的陳家來說還是項不小的支出。

再加上陳丹桂吃住在陳家,可又守不住家裡的東西,一心隻帶著自己的兩個弟弟,連陶知青的東西丟了都沒個印象,實在是沒乾好本分之內的事。

甚至如今連陶知青也忍不住開了口,這讓陳阿婆越想越虧,覺著自己冤大頭一般,花費了糧食卻是在給彆人家養孩子。

弄成這麼一出,陳丹桂沒料到陶湘沒傷筋動骨不說,弟弟們還被譴回了家裡,自己也被母親狠狠痛批一頓,連姨婆看著也不怎麼疼她了。

陳丹桂隻當是陶湘手段厲害,去向陳阿婆告了自己的黑狀,內心越發憤懣不平,有陶湘在陳家一天,她就要倒黴一日。

可她又著實沒什麼辦法,除了對自己的母親抱怨,當下隻得老老實實,手腳勤快了不少,表麵上是不敢再出什麼幺蛾子了。

可陶湘卻不敢再掉以輕心,如果不是看在陳阿婆腿腳不便需要人幫扶,以及大會在即不能再出意外的份上,她絕不會將這件事如此輕輕放下,一定是要追究到底的。

滴水成冰的臘月末,年關的鼓鑼敲響前,位於縣城的大會開始了。

大會一連開兩天,這次去縣城參加的村屯有許多,大隊長還以大隊為名義特意給每個去的人都開了一張介紹信,方便大家留宿。

知青們的行頭早已洗乾淨備起,道具也統一收納在了一個包袱裡,由男知青拎著,就等著上台表演的時候拿出來用。

旮遝屯去的人除了六個知青,還有大隊長等七八個屯裡乾部,以及大部分除老弱病殘外想跟去湊熱鬨的屯民。

小小的牛車可坐不下這麼多人,因此知青們在大隊長安排下都搭了隔壁王崗屯的順風車。

王崗屯的拖拉機寬敞又氣派,乾淨鋥亮,車頭還係了一條紅球綢帶,看上去體體麵麵,後頭的車鬥裡也站著他們屯裡的知青與部分屯民。

不同於旮遝屯的屯民們去趟縣城看大會都得自己想辦法去,王崗屯是直接一齊坐拖拉機的,闊綽極了。

陶湘等一行人一上去,頓時把本就不大的空間擠得滿滿當當,人貼著人肩比著肩。

知青們都很小心地護著自己身上的衣服,深怕被壓皺了碰臟了,上台會不好看。

陶湘就沒講究那麼多,她裹著一身舊棉襖靠在車鬥最後側打瞌睡,清晨的寒風一股股肆虐地割在臉上,像是要把人臉皮都吹皴,但卻吹不走陶湘的瞌睡蟲。

愈到年關,天氣就愈發寒冷,然而新棉被還是一件沒影子的事,這幾日陶湘隻能燒了煤爐取暖。

還彆說,煤爐確實暖和,夜間用煤也不多,兩三塊新捏成的煤球就夠湊合一晚上的,隻是那煙氣雖說不重,但人嗅多了還是會咽喉腫痛。

再加上這段時間加班加點地教許是累著了,一大清早起了床的陶湘此時喉嚨像是塞了塊鐵,沉甸甸喇著血腥味,腦袋也昏昏沉沉,渾似得了重感冒的症狀。

陶湘將臉埋在夾衣裡,閉眼迷迷糊糊打著盹,露出的額頭上碎發被風打得淩亂,她不由得埋得更深了。

而車鬥裡的其他人卻依舊在興高采烈地談論著縣城裡的事,她耳邊嘈亂煩雜,一句都聽不清楚。

有人奮力從車鬥裡頭擠到了陶湘的邊上,來人熱情洋溢地打著招呼,正是王崗屯的知青王愛國。

下鄉的知青到目前一般分為兩種,一種是像旮遝屯的知青,與當地社員們關係搞得特彆僵的,一種就像是王愛國,在原住屯民裡特彆吃得開。

眼看王愛國在王崗屯裡融入得特彆好,就連性子也變得開朗了許多,陶湘瞧著稀奇,當下打起精神交談起來。

多個朋友多條路,王愛國會來事,以後應該混得不會差的。

與此同時,旮遝屯裡也牛車、驢車齊上陣,大隊長和屯民們正在手忙腳亂地集合啟程。

車子後頭還用麻繩係了幾個屯裡的勞改犯,顧老與顧景恩祖孫倆也赫然在列。

牛鬼蛇神、黑五類是沒有資格可以坐上車的,必須得綁著走去縣城,接受這一回年底大會上人民的□□。

而旮遝屯作為北地最貧窮的地方之一,當初被戴了帽子下放來的知識分子也儘集結於此,條件不好的地頭才能更讓這些人吃吃苦頭。

對此恍然未知的陶湘正準備進縣城,她還是第一回來,這裡離旮遝屯有兩個屯裡去鎮上的距離那麼遠,但是拖拉機“突突突”卻開了好長一會兒才到,比起人走也快不了多少。

縣城裡的房子看起來比阜新鎮多不少,這邊的人穿著比起鎮上屯裡的也要更齊整乾淨一些,周圍的商鋪開了不老少,望過去琳琅滿目。

陶湘邊瞧著邊下了車,隨眾人一道進開大會的劇院裡,吹了會兒風,她腦袋清明了不少,心裡頭則想著待會兒逮著空得出去好好逛下,不能白浪費了這次趕趟來縣城的機會。

充作會議廳的大劇院是問縣城裡的文工團挪來用的,老式褐紅色垂地簾幔上正當中貼了幾個“XX縣革命學習大會暨文藝彙演”的紅紙字樣,充斥著古舊年代感。

眼下時間還早,不過八點過半,劇院裡偌大的地方也隻零零散散幾小堆人,而大會要十點才開始,正陸陸續續地有人進場。

大隊長他們那些乾部在外頭處理事情還沒到,但已經開始出現屯裡人的身影,與超載的王崗屯拖拉機前腳後腳,都是來得比較早的。

陶湘一抬頭就瞥見了幾個正杵在劇院門口往內張望的熟悉麵孔,諸如趙家嬸子和她的三個孩子,以及陳嬸,甚至還有不呆在西廂好好照顧陳阿婆的陳丹桂……

都是些讓人瞧了心裡不痛快的角色,陶湘沒高興多看,正打算招呼著知青們再去外頭彩排一遍,但偏偏還是有人硬迎了上來。

陳嬸拽著陳丹桂走到陶湘的麵前,語氣爽利妥帖,態度卻有些刻意伏低做小:“聽說前陣子丹桂惹了陶知青不高興,都是在家寵得厲害了,這回特意帶她來賠不是……”

大庭廣眾之下來這麼一出,都不知是想取得陶湘原諒,還是想把她推上風口浪尖。

陶湘見狀挑了挑眉,看著陳嬸沒有說話,附近的人聞言也紛紛望了過來,知青們圍攏到陶湘身後。

見陶湘不開口,陳嬸下頭的話一時沒想好怎麼接,聽多了閨女的訴苦,就連她也以為陶知青是個心眼賊小的城裡人,正想著拿那些芝麻大點的事好好燥一燥她的臉,卻不想對方根本就沒按她想的來。

“陳嬸這是哪出啊?”陶湘沉默了好半天,“聽說?是聽誰說的?”

“這我自然是聽彆人講的,這不前些天……”陳嬸說著還想往之前的事上去靠,卻不防被陶湘笑著打斷了。

陶湘表情報赧,話語打得人措手不及:“那一定是聽岔了,明明是我惹了丹桂不高興……”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更加摸不著頭腦起來,就連陳嬸也一下子怔愣在那。

隻聽得陶湘繼續說道:“前些天也怪我,整天忙著排練,放在院子裡的一些衣服、柴火都被人偷拿禍禍了個乾淨,我就問了看門的丹桂幾聲,想著她或許看見了……問得是有些著急,丹桂可能覺著是我怪她了……”

絮叨完這些,陶湘又閉上了嘴,好半天沒有說話,眾人的胃口被吊得足足的。

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問道:“那到底是誰偷拿了?”

那些東西到底是被誰偷用了,這是所有人心頭的疑問,比起陶知青與陳丹桂誰氣誰,大家更關心這個。

陶湘抿唇一笑,眉眼笑得可人:“那就要去問丹桂了,她也沒跟我說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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