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微早就知道要跑這一趟,剛剛都和沈大嫂說好了,明天吃了早飯就過去,結果現在程焰說他們三個去就行了,她頓時就愣住了。
程焰點點頭,幫她把被子抖開,現在天氣熱了,但晚上怕著涼,還是要用薄毯子稍微蓋一蓋的。
“我帶著他們過去就行,放心吧,能搞好的。”
程焰知道他明天過去會是怎麼樣混亂的場麵,他不想讓沈微微跟著一起心煩。
沈微微其實還擔心他一個人帶不了兩個孩子,但看著程焰認真的目光,她想了想,放心下來:“行,那你們明天早點過去,路上注意安全。”
“好。”
兩人雖然說好了,但小孩還不知道,所以等到第二天一起來,從娘嘴裡得知他們要單獨跟著程焰一起出門時,不管是大福還是小安,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愣在了原地。
尤其是大福,他從來沒有跟程焰一起單獨待在一起過,而且相比起小安的有話就說,在不開心時他會表現出來,有時候也會偷偷跟自己的玩伴討伐程焰是個壞爹,大福就屬於那種有什麼想法都憋在心裡的人。
他雖然什麼都不說,但他對程焰的抗拒,比小安可多多了。
這會兒聽到他們要一起出去時,大福整個人都不好了,程焰站在門口喊他們,小安不開心也沒反抗,垂著腦袋走過去,而大福則是一反常態的跑到了沈微微身後。
“娘,你跟我們一起吧?”
他趕緊抱住沈微微的胳膊,仰起小臉,小表情看起來可憐又可愛,沈微微差點就繃不住了,剛要開口答應,程焰直接邁步走了過來,伸手一撈,把大福抱了起來,扛在肩上:“小安跟上。”
他人高腿長,腳步又快,幾步就走出了院子。
直到還站在沈大嫂身邊的小丫發出驚呼聲時,大福才反應過來,察覺到自己此時正在被爹扛在肩膀上,白嫩的小臉蛋“轟”的一下頓時紅透了。
“我要下來!”大福大聲道。
平心而論,大福真的是一個很安靜的孩子,不僅不愛出去玩,就連說話都是很平靜的那種,有時候太嚴肅了,甚至不像個孩子。
所以此時聽到他的聲音傳來時,沈微微都愣住了,好家夥,大福還從來沒有這麼大聲說過話呢。
後麵的小安還嫌他不夠崩潰一樣,特彆誇張的“哇”了一聲:“大福你好像一個豬崽被爹扛著哦!”
大福:“……”
“我要下來!我要下來!”一邊大喊一邊扭動著小短腿,連胳膊都不斷的揮舞了起來,氣急敗壞又特彆可愛的樣子,再也沒有平時半分的故作高冷,此時的他,和普通小孩也沒什麼區彆了。
程焰是不想讓他磨沈微微,這會兒都出來了,見他這麼掙紮,也就彎腰把他放了。
一落地,大福就邁著小短腿飛快的往前跑,生怕程焰又來扛他,哪裡還記得他一開始無論如何都不肯跟爹一起出門,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特彆前麵去了。
“大福你怎麼跑得這麼快?等等我!”原本還在看好戲的小安也忍不住了,趕緊飛快的跑了過去。
程焰倒是不著急,他體力好還腿長,慢慢的走在後麵也沒有落下來太多。
直到父子三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沈微微臉上還帶著笑,她開始還害怕程焰單獨帶著兩個孩子出去會照看不過來,但現在看來完全不會,而且有他帶孩子,大福明顯活潑多了,時間久了,說不定父子之間的隔閡也能消散一些。
看來以後要多讓程焰陪陪孩子了。
沈微微打定主意,抱起一旁的小丫,笑眯眯的道:“姑姑給你紮頭發好不好?”
沈大哥和沈大嫂都不是重男輕女的人,對兒子女兒是一樣好的,小丫雖然還沒上學,但在家裡也不用怎麼乾活,養的白白嫩嫩的,看著就可愛。
尤其是沈微微,心裡喜歡的不行,心想自己要是有個這麼可愛的女兒就好了。
小丫也很喜歡她,因為小姑姑真的長得好漂亮呀,就跟畫裡的仙女一樣,她點點頭,抱著沈微微的胳膊:“姑姑可以給我紮跟你一樣好看的頭發嗎?”
“行!”
看著他們姑侄兩相處的這麼好,沈大嫂心裡高興,嘴上忍不住道:“微微,你看大福和小安都這麼大了,你和程焰也可以再要一個了。”
沈微微:“……”
“嫂子您說這個乾嘛?”
“我又沒說錯,現在他們都讀書了,你工作又清閒,就該趁著現在再要個孩子,你看有個閨女多好啊!”沈大嫂是生小丫的時候傷了身子,很難再懷孕了,不過她倒是不怎麼覺得遺憾,畢竟她有兒有女,已經很好了。
小丫紮好頭發就蹦蹦跳跳的跑出去玩了,看著她活潑的背影,沈微微說不想要閨女那是不可能的,但萬一再生又是個兒子怎麼辦?
而且她和程焰雖然已經睡在一張床了,但也就是蓋著被子單純睡覺而已,根本沒有真的發生什麼,程焰在這方麵沒表示,沈微微也假裝不知道……
這樣挺好的,孩子的事,還是以後再說吧。
沈微微頗為烏龜的選擇逃避,怕沈大嫂接著問,連忙轉移了話題:“嫂子,我哥呢,我想跟著他去山上看看。”
以前不知道,但這段時間看書,還有跟著周醫生學習了之後,沈微微認識了不少的草藥,她稍微一琢磨,就想到老家的山上也是有挺多草藥的。
尤其是他們大隊有文化的人不多,讀了書都沒多少,更彆說懂醫術認識草藥的了,就連看個病都要去隔壁大隊找赤腳醫生,所以山上的草藥壓根沒人摘,她就想著跟著沈大哥去看看,如果真能找到,那也算是意外收獲了。
“他去自留地鬆土了,待會兒就回來,你先過來量個鞋碼,嫂子給你做雙鞋。”
“行,謝謝嫂子!”
——
沈微微在家裡等沈大哥的時候,程焰帶著兩個孩子已經坐上了牛車。
從這邊去胡家所在的大隊有一段距離,牛車慢,走了快一個小時才到。
現在正是農閒時期,地裡的麥子已經收了,新一季的小麥還要等幾天才能種,村民們沒事乾,吃了早飯就滿大隊的開始遛彎。
程焰長得高,還帶著兩個孩子,剛從牛車上下來,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那是……肖嬸子家的程焰?”有人眯著眼仔細辨認道。
程焰有挺久沒回來了,加上氣勢足,一時間大家有些不太敢認。
“應該就是程焰,他怎麼回來了?回來看他娘的?”
“應該是吧,不過他怎麼就帶了兩個孩子,他媳婦呢?肖嬸子不是說他媳婦已經醒過來了嗎?”
是的,程焰在周圍大隊特彆出名,除了他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團長以外,還因為他有個“活死人”媳婦。
“我看你們是想太多了吧,肖菊花那是什麼好人嗎,她可是被軍隊趕回來的!回來了還要進行勞動改造,這種人,程焰回來看她做什麼?”
“話也不能這麼說,肖菊花好歹也是程焰他娘,還給他帶了這麼久的孩子,而且我聽說肖菊花最近病了,當兒子哪能不來探病?”
大家本來就閒著無聊,現在有送上門的話題,立馬就議論開了。
討論了半天也沒有個結果,大家索性就一起往胡家走去,看看肖菊花怎麼說。
但他們萬萬沒想到,肖菊花壓根不知道程焰已經回來了的事。
“什麼?程焰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肖菊花小兒媳嚇了一跳,以為是自己出現了錯覺。
“對啊,這還能有假,我們都看見了!”有人說完,突然反應過來有些不對勁,“你們不知道他要回來的消息?難不成程焰回來不是來看肖嬸子的?”
小兒媳連忙扯了扯嘴角,裝模作樣道:“誰跟你說我不知道了,我早就知道了,就是沒想到他會來的這麼快,這一看就是特彆擔心我娘的身體了。”
“是嗎?”大家還是將信將疑的。
小兒媳卻沒有時間跟他們胡扯了,趕緊進屋通風報信。
肖菊花這會兒正躺在炕上哎呀哎呀的直叫喚。
你說她真的生病了?那肯定是沒有的,她身體好得很。
她這樣是因為心疼錢啊!
自從部隊把她趕回來後,肖菊花就恨透了程焰,回來的火車上,她一個人不眠不休的把程焰沈微微全家罵了個底朝天,直到口乾舌燥再也沒有力氣了才停下來。
雖然嘴上沒罵了,但她心裡還是無比痛恨的,想著等到一回到老家,她就要跟每個人哭訴程焰和沈微微的罪行,說他們不孝順,合起夥來欺負她這個老太婆,一定要讓他們身敗名裂。
肖菊花想的很美,可剛下火車,大隊就派人來接她了。
說是接她,其實是押送,就是怕她跑了。
等到一回到隊裡,大隊長就立馬讓人給她送了個掃把過來,逼著她去掃廁所了。
肖菊花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罪,她整天吃好喝好的,把自己當老佛爺一樣伺候,現在冷不丁的開始掃廁所,不僅身上疼,臉上更疼,像無數個巴掌扇在了臉上一樣。
從前被她瞧不起的那些人,全都過來看她的笑話,一聲聲冷嘲熱諷簡直讓她屈辱無比,她一分鐘都不想乾下去了,一回去就開始發火,讓兒子把家裡的錢全都拿出來去找大隊長,去公社疏通關係,她再也不能受這種委屈了。
哪知道兒子胡有才比她更生氣,直接拍桌子喊道:“還拿錢?你覺得家裡還有一分錢嗎?所有的錢全都被你的好兒子程焰給敲詐走了!!”
肖菊花以前日子好過,兒子兒媳全都聽她的,尤其是在她去了軍區,把程焰的錢和票全都偷偷彙回來之後,兩個兒子恨不得直接把她供起來。
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家裡所有的錢都沒了,胡家兩兄弟心裡都憋著一口氣,怎麼可能還給她好臉色。
但肖菊花此時顧不上這些了,她都傻了,她萬萬沒想到程焰能做的這麼絕,不僅把她趕回來,就連家裡的錢都要全都拿走。
老天啊!蒼天啊!她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
肖菊花在家裡哭天搶地的,但沒有人會同情她,勞動還是要繼續做的,而且因為是改造,她每天在又臭又臟的廁所裡一待就是一天,還一個工分都沒有,吃的喝的都是兒子媳婦的。
很快,幾個兒子媳婦就受不了了,對肖菊花愛答不理的。
肖菊花不僅在外麵受儘冷眼,回來還要受氣,最主要的是手裡沒錢了,連肉都吃不了。她過不了這種日子了,原本還打算拿喬,等著程焰主動來給她道歉的,現在也忍不了了,隻能灰溜溜的去了醫院,掏錢請人給自己開了張假病曆,又找人幫忙寫信,說自己生了病,讓程焰回來看看她。
話是這麼說,但肖菊花也知道,程焰是不會回來的,但這不要緊,隻要他寄錢回來給她治病就行了。
得知她給程焰寫了信,家裡的兒子媳婦又對她好了起來,肖菊花嘴裡哼哼唧唧的,但心裡爽得不行,又開始在家裡耀武揚威了起來。
為了程焰的錢,兩個兒媳隻能忍了又忍,為了討肖菊花開心,甚至把家裡的一隻老母雞都給殺了。
至於為什麼他們都覺得程焰一定會寄錢回來,那是因為肖菊花會鬨啊,要是程焰敢不給,直接給他鬨到公社,鬨到縣裡,甚至鬨到軍隊去。
百善孝為先,程焰連親娘都不願意贍養了,以後還想舒舒服服的當他的團長?
做夢!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肖菊花一家都把程焰給錢的當做了理所應當,隻是有點心疼那造假病曆花出去的五毛錢,肖菊花心裡打定主意,下次一定要多找程焰要點醫藥費,把那五毛錢給補回來!
她是這麼想的,也覺得自己會成功,所以當小兒媳慌忙的跑進來,說程焰回來了時,肖菊花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什麼?你說誰回來了?”
“程焰!大家都說他回來了!”
“他回來乾什麼?他隻要寄錢回來就行了啊!”肖菊花急得不行,一旁的胡有才連忙問道:“程焰人呢,他到哪裡去了?”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看到!”
肖菊花:“先彆急,快,有才你趕緊給我把燒水壺拿過來!”
說完,她就往床上一趟,等到燒水壺來了,又用滾燙的水把毛巾打濕,然後往額頭上貼。
肖菊花快被燙死了,也隻能死死忍住,躺在被子裡,一副病入膏肓,馬上就要斷氣的樣子。
她心想程焰回來也沒事,正好讓他親眼看看自己這病重的樣子,讓他多掏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