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匕首紮進神像眉心的那一刹那,辛秀聽到頭頂巨大的銅鐘響了起來,那種厚重的聲音好像穿透了時間與空間,從遠古傳來,刺穿她的雙耳。
一瞬的震蕩,她感覺周身世界仿佛結成琥珀,一動不能動,看著神像帶著凝固的慈悲神情,伸出手抱住了她,裂開縫隙的神像額心緩緩浮出一根指骨。
這根指骨不是白色的,而是黑色的。
黑色的指骨迫不及待鑽進她的眉心。
與此同時,辛秀發覺自己的百寶囊裡動了動,有什麼鑽了出來。
是那最後一封信,祖師爺交給她,不知要送給誰的信。信變成一隻白色小鳥,像是她在蜀陵幽篁山裡曾見過吸過的雲雀肥啾。
小白鳥追著黑色指骨一起鑽進了辛秀的額心。
……
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鐘聲突然間響徹蜀陵。
蜀陵後山上天台,正在等候師弟申屠鬱完成人仙之劫的韓房子望向天際。
“時機到了。”
玉樹枝葉簌簌搖動,靈照仙人的聲音讓韓房子猛然醒轉,回身望去。
“師父?!”
靈照仙人真身所化玉樹驟然變作一道白光,飛向天際鋪陳開來,凡他法相經過之處都好似破開黑夜的晨曦之光。
“我先行一步――爾等隨我一道――”留下這麼一句話,靈照仙人光一般照向遠方。
從蜀陵建成便鎮守此處從未離開的靈照仙人,如今真身離去,整個蜀陵都隨之發生了震動。韓房子正欲出手,便見有一道靈力從蜀陵之下往上滲透,穩定住了蜀陵氣脈。
靈照仙人二弟子扈先紫從地下浮出,身旁站著仙西王母扈真。
“師父令我鎮守蜀陵,師弟你這便隨師父前去吧。”扈先紫道。
韓房子叫了聲二師兄:“申屠師弟正渡人仙之劫,我走了,二師兄可要多加關照……”
不等他說完,扈先紫不耐煩往上天台旁邊的竹林裡一指,示意他看過去。
韓房子一看,申屠師弟竟然是在這緊要關頭突破了人仙之劫,一句話沒說已經跟著師父先走了。
韓房子:“……我好歹也守了師弟這麼久,他成功渡了人仙之劫怎麼都不打聲招呼。”
扈先紫更加不耐煩:“你怎麼年紀越大越嗦,還說什麼,趕快走吧。”
韓房子隻好肅著一張臉,同樣化作白光飛向天際。
除他之外,蜀陵各處,凡是閉關的靈照仙人弟子,全都同時出關,辛秀沒見過的好些師叔師伯從洞府中飛出,化作一道道白光遠盾,好似白日流星。
“在蜀陵待了這麼久,總算能出去了。”
“諸位師兄,好久不見。”
“師父有令,不要多言,速速追上!”
“哈哈哈哈這便去了!”
扈先紫站在上天台,望著師弟師妹們一個個化光遠去,神情凝重。
在他身旁的扈真倒是笑著,忽而拍了拍手,“我如今才明白了一件事!”
扈先紫瞧她一眼,扈真便道:“原來我將仙西搬來蜀陵,是靈照老……靈照仙人早已算到的。他需要我來蜀陵,代替他鎮守蜀陵一時,否則這種時候他這個陣眼一離開,蜀陵就要被這混亂的天地靈氣攪成碎片,無法再與舊烏抗衡了,我猜的對不對?”
“我不知曉。”扈先紫表情臭臭的。
憐愛地抱著他的胳膊,扈真溫柔道:“你師父什麼都不告訴你這個弟子,可見他就是不把你放在心上,哪比得上我,我永遠都將你視作最重要的人,畢竟我們夫妻一體呀。”
扈先紫表情更臭了,他感覺扈真好像是人間那些趁著婆婆不在家向丈夫說婆婆壞話的媳婦似的。
扈先紫:“……”不,我一個修仙之人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想法,一定是秀兒師侄之前總在耳邊念叨我!
想到辛秀,扈先紫又不由皺眉,看向師父與諸位師弟們消失的方向。秀兒師侄,她會平安歸來嗎,還是會像大師姐一般――
這一場延續許久的災劫,已經犧牲了太多人的性命,若是再無法徹底消弭劫難,師父恐怕也再沒辦法去等待下一場輪回中的生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