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之森一統已有百年歲月,投奔林瑩、拜她為王的妖怪當然不是全都生活在森林當中,有很多妖怪並不安於平靜和和樂,並不喜歡一直待在和平卻無趣的森林,喜歡在外界搞事,比如覺,比如山兔,又比如永遠奔波在照顧遺棄幼兒第一線的姑獲鳥。
這些並不常住於妖之森,卻又確確實實歸屬於妖之森的妖怪就相當於妖之森延伸到外界的眼睛和手,是在森林外的力量。而正是因為這些分散在平安京各處的妖怪們,雖然林瑩整日宅在妖之森種田,但這不代表她對外界的事情一無所知。
拜這些在外界四處浪的妖怪的福,在晴明決定見一見自己的父親安倍益材時,林瑩很快就將他身處於妖之森的消息傳遞了出去。而幾乎是剛剛聽說晴明和葛葉身在妖之森,安倍益材就立刻趕了過來,他趕來妖之森時,正是葛葉病逝的第三日。
晴明十歲這一年的冬天來得尤為的早,也尤為的寒冷,從葛葉去世的那一日開始,妖之森便開始下雪,到安倍益材趕來妖之森時,大雪已經接連不斷的下了整整三日,銀白的霜雪落滿大地,為原本碧翠一片的森林裹上了一層素皚。
在茫茫一片雪花當中,安倍益材一“行”人踏著厚厚的白雪從溫暖奢華、風雅璀璨的京都趕來位於城外的妖之森。是的,安倍益材並非一人獨自前來,而是有一個陰陽師與他同行,還有一些被他們驅使的式神。
並不是安倍益材對妖之森抱有懷疑和不信,所以一定要帶著一個陰陽師跟他一起前來妖之森,也不是也有意冒犯妖之森與林瑩的尊嚴、帶著陌生人來到他人的地盤,實在是因為他已經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如果他單人獨行,根本沒有辦法前來妖之森。
陪伴安倍益材前來妖之森的陰陽師名為賀茂忠行,與安倍益材一樣都是平安京出名的大陰陽師。賀茂家和安倍家是平安京並稱的兩大陰陽師家族,不過兩家關係並不是敵對,相反他們兩家關係還不錯,安倍益材與賀茂忠行更是關係非常不錯的好友。
在安倍益材跌破眾人的眼球與白狐葛葉在一起甚至有了半妖後裔後,在陰陽師團體中,安倍益材受到的非議其實很大,就連安倍家都不能接受此事,對安倍益材多有貶斥責怪,甚至因他執迷不悟還想跟葛葉在一起,安倍家將他除名,不再承認他是族長。
在這種情況下,整個平安京,唯一毫不避諱此事,不曾用有色眼睛看安倍益材,願意繼續和安倍益材來往的就隻有賀茂忠行一人。他仍將安倍益材視為好友,不僅與他交往如舊,而且在安倍益材被驅逐出安倍家後對他多有照拂和幫助。
妖之森連著下了三天的大雪,素皚的白雪厚厚的積了一層,將整座森林都籠在一片白茫茫之下,賀茂忠行操控式神抬著裹著厚毛皮毯子的安倍益材順利的進入了被結界籠罩的森林,來到了一片花朵早已經枯萎,隻剩下根莖殘留的花田附近。
能通過妖之森的結界,已經足以說明賀茂忠行的善意了。
在爬滿枯萎藤蔓的木屋前,林瑩在漫天飄舞的飛雪中等候於此,她目光遠遠朝坐在轎子中的安倍益材投去,隔著被北風呼嘯吹拂而過的簾幔,她看到安倍益材裹著厚重的皮毛依舊凍得臉色泛白、渾身哆嗦,對於寒涼似乎缺乏抵抗力。
安倍益材目前的情況和跟在轎子旁,隻穿了一身博帶寬袖、衣袂飄飄的狩衣卻渾然不覺得寒冷,不受冬日嚴寒之氣侵染的賀茂忠行完全不一樣。可在十年前,他們是平安京並稱的大陰陽師,以他的實力不該如此畏寒。
心下疑惑不已,林瑩不由略略蹙了蹙眉,她一揚手,手中執著的碩大的淺金色的巨大楓葉中有一顆新綠色的光點飛出,化為一道新綠色的光柱將安倍益材整個人籠罩其內。
治愈之光的充滿生機的力量很快沒入安倍益材體內,緩解他所受到的寒冷,治愈他身上的傷勢和病情,補充他的生命力,讓他的身體狀況轉好。當這一道治愈之光沒入安倍益材體內後,他原本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色終於回暖了幾分,不再給人一種隨時會斷氣的模樣。
但其實他的情況並沒有好到哪裡去,因為讓林瑩頭疼的是,安倍益材如今的“病入膏肓”也不是她所能夠治療的傷勢。因為他跟葛葉的情況幾乎一模一樣,都是本源耗儘後的油儘燈枯。
治愈之光能夠治療傷勢,補足損失的生命力,卻沒有辦法填補最本源最核心的力量,林瑩最多隻能讓安倍益材的生命再延長幾分,步入黃泉的時間往後拖一拖,讓他多苟延殘喘幾天,卻沒有辦法徹底拯救他。
蹙了蹙柳眉,林瑩抬頭看著坐在被式神抬著的轎子上的安倍益材一眼,心下知道他已經時日無多,不由低歎一聲:“你身體既然敗壞到這等地步,便與我們寫封信讓晴明去見你,何必拖著病體跋涉前來,這豈不是讓你身體情況變得更差?”
動了動唇,林瑩終究是沒問短短五年安倍益材是怎麼把自己整成這幅模樣的,明明五年前茨木童子還說他遇上的陰陽師實力不凡,但如今她看向安倍益材……他體內根本沒有一絲靈力,他已經不是陰陽師了,不僅僅是名義,還是實力。
安倍益材眉目俊朗的麵容如紙一般慘白,但卻分毫不減自身秀逸出眾的風姿儀態,他朝林瑩微微一笑,儀態極好,氣若遊絲的輕聲道:“多謝大人為我治療,隻是我已病入膏肓,大人不必再為我多費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