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維吃虧也與此有關。
畢竟不是王屋山中人,又不像陳泰一般早在箕關駐防,下了大力氣在山中多變的地形上,拚細節自然拚不過陳泰。
“我們還要繼續打箕關嗎?”
“未必。”丞相將燈盞移到了汜水關後,停了一停,“郝昭鎮守河西十餘年,卻因夏侯楙早早獻城而東遷至關內,至今未曾與之交手,不知究竟是何等樣人。”
……某種意義上比司馬懿還要厲害一丁點兒的大佬。
你十分真誠的又一次提出了你的建議。
“要不還是我去打一下汜水關吧?”
拎著一盞豆燈的丞相又一次轉過頭看向你,“阿遲不是要學劉琰,‘不豫國政,但領兵千餘,隨丞相諷議’麼?”
……你這不是為了防止郝昭再一次給丞相添堵嘛。
但是你又不能實話實——
丞相將燈盞移過來照了照你的臉,有些驚奇。
“阿遲緣何以為我竟不敵郝昭?”
你將目光移開,“算出來的。”
在丞相第二次北伐時,郝昭結結實實給他添了一把堵,雖然也有蜀軍是為了配合東吳軍隊進攻,並不願意下大力氣的緣故,但不管怎麼說,如果丞相能輕鬆拿到陳倉,他是不會任由郝昭在他身上刷了一把聲望值,還留下了“若墨翟之製公輸,郝昭之拒葛亮,或縈帶而連堞,或射火而重爐,可謂善守城矣”的黑曆史的。
但在此刻,這位守將還沒一戰成名,因此對於丞相來說也沒啥威懾力。
所以你的說法一點都說服不了諸葛亮,他聽完之後,好像不是很想說話,但他最後還是說話了。
“不為你自己,也要為孩兒考慮,莫再想領兵出征之事。”
作為特殊時期有杠精DEBUFF狀態的你,立刻抓到了這句話的【嘩——】點。
“所以先生心疼的不是我,而是阿鴞嗎?”
燈下的諸葛丞相身姿猶如鬆柏,遠觀有仙人之概,但仔細看一看,表情一點都不超凡脫俗。
“你好歹也是做母親的人了,”他歎氣說,“難道不想疼惜孩兒,給她起個寓意吉祥些的名字嗎?”
你覺得你這名字起得一點問題都沒有,但丞相還是鎮壓了你的不同意見,要求你重新給孩子起個名。
……看你不高興,他甚至哄你說,隻要你願意給孩子改個小名,烤魚什麼的等回長安時他也可以試試【
……那就換一個嘛,你心裡不太認真地想,要是郝昭給丞相打鬱悶了的話,那小名叫阿昭也行啊。
不管郝昭會不會令諸葛亮鬱悶,但他此刻確實讓曹爽鬱悶了。
曹真的大軍駐守在宜陽,曹叡又從鄴城帶出了五千騎兵,三萬步兵,遠望大魏旌旗如黑雲,氣派非凡。
作為曹叡自小的玩伴,又是曹真長子,襲邵陵侯爵的曹爽跟在魏王左右,可以說意氣風發,得意非凡。
曹肇戰死後,曹叡身邊人本來就不多,親近的宗室兄弟就更少了些,能像他這般獲得魏王青眼,經常進出王帳之人,則是少之又少。
因此一路關隘郡縣的守將,哪個見到他不是要小心賠個笑臉,私下更要投其所好,贈他美色珍玩。
這一路行來,因戰事之故,魏王是沒什麼心情享樂的,但曹爽收的金帛財物數不勝數不說,最妙的是滎陽太守送的那四名胡姬,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尋來這般的絕色!
同滎陽太守截然不同如天上地下的,便是駐守汜水關的郝昭了。
這人一把年紀,仍是個雜號將軍,要不是被他父親提拔,哪有這等豎牧小人立足之地?而今竟也神氣活現,不將他放在眼裡了!
王駕經過汜水關時,曹爽原本想得十分妥帖,要勸魏王在此處暫歇幾日,犒勞三軍,畢竟魏王與他一般的不曾經曆戰陣,路途辛苦,總要多歇一歇才好。
然而郝昭卻在魏王麵前,絲毫不留情麵的駁了曹爽的主意。
“用兵貴在神速,諸葛亮大軍已至澠池,前幾日又派薑維伏兵於王屋山,意欲攻下箕關,亡我之心甚堅,此存亡之時,將軍怎能懈怠?”
曹爽轉臉看了一眼這位汜水關守將。
花白胡子,黝黑的長臉,行止粗魯,毫無風範氣度,他父親何等識人不明,竟將這等匹夫提拔上來,竟還當著魏王的麵,駁了他的奏表!
更令他感到氣憤的是,魏王竟也讚賞了郝昭,“不錯,隻要能守住大魏基業,孤又何懼辛勞?汜水關有將軍這般剛毅忠直之人,孤複何憂乎?”
曹爽覺得臉上有些熱,他又一次默默將頭低了下去,直到回到自己帳篷裡,又喝了一杯茶,見到幾名美姬上前服侍,胸口的鬱氣卻仍未消散。
這一股鬱氣在離開汜水關時,達到了頂點。
郝昭不僅在魏王麵前給他留過任何情麵,在私下裡不曾前來認錯,更不曾贈過他金帛美色以表交好之意。
這個出身隴右微寒的老匹夫似乎全然不曉得他是曹真的兒子,更不曉得他是魏王身側的股肱之臣。
車輪滾滾,旌旗招展,曹爽騎在馬上,跟在魏王的金根車旁邊,回頭看了一眼汜水關。
這幾日夜裡下過雨,因而清晨的汜水關被雨水洗刷得格外清晰。
那一麵“郝”字大旗豎在城頭,尤其的刺眼。
郝昭自己全然不曉得已經得罪了這位曹魏宗室,不過曹爽是不會忘記的。
假以時日,他總要一雪前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