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梁(二)(1 / 2)

官兵把方遙帶到一間打掃乾淨的客房前,恭謹道:“道長您在此歇息片刻,已經有人去稟告知府大人……”

話音剛落,一個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一邊扶著沒戴好的官帽,一邊步履如風地匆忙地趕了過來。見到方遙,一把鼻涕一把淚:“仙長啊,可算把您盼來了。”

此人正是順梁知府徐培。

他這幾日是食不下咽,寢不安眠,他擔任此地知府近十年,怎麼也想不到小小的順梁會被那麼厲害的妖物給盯上,短短半月,竟然就有一百多名孩童失蹤。

先不說他這烏紗帽已然搖搖欲墜,每天睜開眼,聽到下人稟告說又丟失了多少孩子,身為朝廷父母官,徐培這心裡比被針紮還難受,此時見到方遙就如同見到了救星。

“我已命人備好了些膳食,仙長,是否先用一些?”徐培麵對方遙,格外小心翼翼。

方遙拒絕:“不必了,除妖的事情要緊,卷宗在哪裡?”

徐培來時便已準備好了,忙讓身後跟著的下人奉上卷宗。卷宗裡記錄著丟失孩子的家戶住址,方遙決定先去這些家戶中尋找線索。

方遙說走就走,大步流星,徐培需要小跑才能跟上:“仙長,需不需要我派幾個人跟著?”

“不必。”

行至遊廊轉角,方遙聽到有腳步聲,及時頓住,後者卻莽莽撞撞地一頭栽過來,差點絆倒,她及時伸手扶住。

低頭一看,是個六七歲的小丫頭,頭上戴著珠花,長得俏麗水靈,正仰著頭打量她,鼻尖吸氣的聲音清晰可聞,似是被方遙的容貌震驚到。

她家裡什麼時候有了位這麼漂亮的仙子?

“棠棠,你怎麼跑到這來了,奶娘呢?”

徐培見孫女差點衝撞了方遙,趕緊呼喚下人。

小姑娘忙上前搖了搖他的衣袖,有點委屈地撒嬌:“祖父,我都悶在府中好幾天了,我想出去玩。”

“不行,現在外麵太危險了,你不要任性……”

徐培對這個孫女很是寵愛,有求必應,可眼下這麼危險的時機,怎敢讓孫女隨便外出,遂嚴聲教育了她一番,再抬頭時,方遙已經不見了人影。

方遙按照卷宗上的地址,挨個走訪調查。這些家戶得知她是來除妖的修士,倒也格外配合,把當時的情況詳細描述了番。

失蹤的孩子們都是十歲以下的孩童,更有甚者,剛剛出生月餘就被擄走。

孩子被擄走時,有的正在河邊玩耍,有的正在家中熟睡,事發時身邊都沒有其他人在場,因此無人覷見是何妖物擄走了孩子。

“當時我正在灶屋煮飯,留童童一人在內室玩耍,我才走開了不到半刻鐘,聽到了窗扇開合的聲響,我以為是童童頑皮,把窗戶打開了,走進來一看,才發現童童不見了,地上還有點點血跡……”

當事人說著說著便已泣不成聲。

方遙沉思,說是離開了半刻鐘,但妖物真正擄走孩子的時間,隻怕是當事人聽到窗戶打開聲,再到走進屋裡這片刻時間。

可見那妖物身手敏捷,可以鑽過窗扇而不發出聲響,同時謹慎得很,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一整天過去,方遙走訪了十七戶人家,獲得的線索並不多,她想起求助信上說,官府在河邊發現一袋子白骨,複又回到官府處。

得知方遙要看那袋子白骨,徐培有些為難地說:“那袋子人骨已經被死者家屬領走,拿去下葬了。”

“那袋子白骨被蒸煮過,皮肉皆無,隻有幾顆頭顱尚保存完好,頭皮上發現了類似禽鳥類的爪痕,這才確定是妖物所為。”

徐培說得委婉,這些孩子已經成了妖物的盤中餐,那妖物不愛吃生肉和頭顱,還要先煮熟再食,那幾個孩子死時有多慘烈,足以想象,不忍耳聞。

方遙卻不放棄,又問:“那裝白骨的麻袋還在嗎?”

“這個還在。”徐培立刻命人去取,那麻袋算是證物,一直被好好保存。

很快,證物就被取來,呈給方遙。徐培舉著油燈給她照亮,那麻袋沒有什麼特彆之處,就是尋常農戶拿來裝晾曬穀物的袋子,上麵血跡斑斑,部分沾染汙泥,有被水泡過的痕跡。

方遙伸手拎起麻袋,仔細翻開著麻袋的內外,徐培見狀心下納罕,這麻袋都空了,還能有什麼線索不成?

徐培正想著,忽見她動作一頓,玉白的指尖從麻袋的脫線處,撚出了一小撮沾滿了鮮血,已經辨認不出原本顏色的絨羽。

“這是?”徐培有點吃驚。

方遙眼眸微亮:“有線索了。”

順梁郊外,溪繞田圃,一座不起眼的農舍。

這座農舍在半個月前,就被四個外來大漢強行占據,農舍真正的主人如今正埋在院子裡的那顆石榴樹下。

此時此刻,一個大漢正坐在院子裡磨刀,一個正在彎腰砍柴,一個在刷鍋燒水,這三人看起來倒於尋常人家無異,像是在做晚飯前的準備工作。

無人知曉這農舍有一間儲藏存酒的地下酒窖,此時裡麵關滿了讓順梁官府幾乎搜遍全城也沒找到的失蹤孩童。

這些孩子們的手腳被麻繩緊緊捆著,嘴巴裡塞著臟布,眼淚都流乾涸了和灰塵一起糊在臉上,正滿眼恐懼地看著最後一名大漢在酒窖裡翻箱倒櫃,找出了一壇子酒。

“老四,窖裡的存酒就剩下最後一壇了,你去城裡買些回來。”那大漢抱著酒壇爬出地窖,就對正在刷鍋的那人吩咐道。

後者有些不滿:“怎麼又是讓我去?”

大漢粗聲道:“你排行老幺,就得多乾活,你不去誰去?快點,一會兒酒館打烊了。”

被稱為老四的人把手裡的鐵鍋重重地一撂,沉悶地一聲響。他的體型是四人裡最瘦小的,許久未打理的頭發亂糟糟地蓋過眉眼,沒人瞧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狠戾和瘋狂的殺意。

“好好說話,摔鍋做什麼!”老大被他嚇了一跳,劈頭蓋臉地就朝著他腦袋扇了一巴掌。

老四挨了一巴掌,眼裡的戾氣反而消失,抬頭咧嘴笑:“大哥,我這就去。”

老大走到院子裡,看著老四離去的背影,問另外兩個正在磨刀砍柴的大漢:“老二老三,你們有沒有感覺最近老四有點怪?”

“是有點,晚上呼嚕聲特彆大。”

“沒錯,飯量也變大了,吃得比我跟老二加起來還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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