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林瀟究竟想怎麼出海, 他們暫時都是沒有自主行動的自由的。荔枝對他的這個夢想也是無可無不可,最後迷迷糊糊之間, 荔枝還是下意識地嘲笑道:“想要出海,好歹先不暈船吧你。”
林瀟:……
很不幸的,被荔枝言中了。
當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輪著上船時, 荔枝儘管裹著披風帶著兜帽,但還是看到了林瀟那一臉的菜色。
看來林小公子在來的路上沒少受苦,如今看到這船,愈發地害怕起來。
雖然荔枝看林瀟笑話的時候幸災樂禍的,但是等她自己也上了船之後, 感受到腳底下那輕微的晃動,荔枝也忍不住有些感慨。
她還真的蠻久沒有坐船了,也不知道自己這個身子會不會暈船。
唯一一個沒有任何心思和包袱的,就是賈寶玉了。他本來在坐馬車的時候還有些萎靡不振, 如今上了船了,反而精神了起來。從船這頭跑到那頭, 一點兒都不帶歇氣的,一雙眼睛閃閃發亮。隻把兩個跟著他的小廝給嚇得夠嗆——萬一賈寶玉要是出了個什麼事情, 掉到了河裡麵,他們兩個怕是要提頭去見賈母和王夫人了。
賈寶玉對於小廝們的複雜心情渾然不覺, 他就像是一隻放飛出籠子的鳥兒, 快活得很。
“一道殘陽鋪水中, 半江瑟瑟半江紅, ”賈寶玉忍不住念了句詩, “當真不欺我。”
船頭負責船隻運行的船老大聽了賈寶玉這話,雖然知道他是富家公子,但還是忍不住笑道:“這哪兒能呢,小公子若是見過長江,便不會這麼誇了。”
賈寶玉蹲在船頭,滿臉好奇地看著赤紅麵膛的船老大:“長江?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的長江?”
船老大聽不懂賈寶玉念得詩詞,隻是哈哈大笑:“我不曉得小公子說的頭啊尾的,隻是若真有兩人住在一頭一尾,莫要說一天,怕是一輩子都見不了麵哩。”
賈璉安頓好了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賈寶玉和船老大相談甚歡的場景。
他有些發怔,在賈府中時,雖然賈寶玉脾氣也好,但是從未見過他和什麼下人聊得這麼開心。如今賈寶玉居然和一個船老大聊得如此快活?
倒是叫人有些奇怪了。
賈璉一時好奇,就靠近了一些,隻聽賈寶玉和船老大說道:“當真嗎?龍吸水的時候,是不是有真龍出現?”
賈璉:???
船老大哈哈笑道:“小公子搞錯了,這龍吸水啊,其實就是風。風將水卷上天去,瞧著便是龍吸水了。”
說著,船老大還給賈寶玉詳細描述:“龍吸水時,四周黯淡無光,天光昏暗,偏偏水天隻那一條,看起來著實是有些駭人。”
賈寶玉聽著船老大這麼說,臉上卻透露出了向往:“這船上的日子,倒是頗有樂趣。想必您走南闖北,見過了不少新奇事兒吧。”
船老大也歎氣了:“小公子,若是我能夠有足夠的銀錢,我更願意留在家中,而不是像這樣跋山涉水,家中妻兒也跟著我吃苦頭。”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居然還有點惺惺相惜的意思。
賈璉覺得自己不能站在一邊乾看著了,他上前來喚了寶玉一聲:“寶玉,天也暗了,船頭浪大,先回吧。”
賈寶玉意猶未儘地站了起來,鄭重地對著船老大說道:“明日我帶一壺好酒,還請莫要嫌棄。”
說完了這話,賈寶玉才跟著賈璉回去了。徒留船老大一個人站在船頭,看著賈寶玉的背影感覺有些迷茫。
——這年頭富人家的公子哥兒,都喜歡聽講故事的嗎?
賈寶玉回到房中的時候,他和船老大愉快攀談的事情,林黛玉已經知道了。林黛玉笑著對荔枝道:“倒是叫我有些意料之外,二哥哥居然這般愜意,先前瞧他在馬車上,頗為不自在呢。”
荔枝笑了笑:“寶二爺不暈船,便是阿彌陀佛了。”
林黛玉指著她笑:“你不也是?先前怕的和什麼似的,如今上了船,真真的是如履平地。”
荔枝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這個身子似乎也保存了她上一輩子的良好習慣,不僅不暈船,在船上還頗為自在得意,有種莫名地回到老家的感覺。
畢竟上輩子也沒少坐過船,除了風浪太大,荔枝基本上是不會暈船的。
林黛玉坐在榻上,看著窗外,微微發愣了。荔枝站在一邊,想了想問道:“姑娘可要用些飯食?”
“在這船上,你還能夠巧手烹調嗎?”林黛玉聽她這麼說,有些好奇地看著她,“那我便等你了。”
荔枝嘿嘿一笑,對著林黛玉福了福:“那姑娘,我下去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