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裡燈光明亮,沒有樓層鍵。
黎漸川從電梯的鏡子上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這是個大概三十來歲,英俊挺拔、氣質不凡的歐洲人。
高鼻深目,灰色微卷的半長發,還有一雙同樣灰色的眼瞳。五官和黎漸川本人有四五分相似,不像他現實裡那樣鋒利冷漠,而是有幾分紳士的優雅。
男人身上穿的是一套黑色的製服,類似檢察官。皮帶與扣子都很嚴密整齊,透出細致的禁欲感。
黎漸川翻了翻身上,隻找到一副手套,和一個檢察官證。
檢察官證上的信息表明,這具身體叫做洛斯,是一位三十三歲的年輕檢察官,就職於梅恩區檢察署。
其他的信息則一概沒有。
這樣過分空白的身份線索,黎漸川還是第一次遇到。而且這次乾脆連個落腳的住處都沒有,直接出現在電梯裡。
兩秒後,電梯上方的紅燈突然亮起來,電梯門在緩緩打開。
黎漸川注視著滑開的電梯門,全身高度戒備。
但電梯門外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門外是一截短短的筆直的通道,通道儘頭有一扇棕色的木門,木門上掛著一個金屬牌,寫著“審判門”的英文字樣。
黎漸川走到門前。
這一輪審判的凶手任務是“取出小醜的心臟”,黎漸川有些慶幸魔盒遊戲還有點人性,好歹給了他一副白色膠皮手套。他可不敢賭小醜的心臟究竟是紅的還是黑的。
在黎漸川停在審判門前時,審判門上的金屬牌突然變成了一張金色的嘴,一開一合地吐出機械聲音。
“鑰匙口令。”
黎漸川戴上手套,盯著那張金屬嘴,複述出信上他選的那句話:“回到家時,娜娜莉十分慌張。”
話音落地,麵前的門哢地一聲彈開一道縫隙。
黎漸川小心地拉開門,裡麵一片視力難以穿透的黑暗。看來即便門開了,門外也並不能觀察到門內的情景。
沒有再多猶豫,黎漸川一步邁進了門內。
頃刻間,眼前一花。
黎漸川忽然身體一僵,發現自己正站在一處黑暗狹窄的地方,這似乎是個衣櫃。
一名金發碧眼的女人正扶著櫃門,神情慌張焦急地對他說:“羅恩回來了!他提前回家了!不能讓他發現你,丹尼。你先在這裡躲躲……”
說著,金發女人飛快地關上衣櫃門。
一連串惶亂的腳步聲在外響起,漸漸跑遠,臥室門被砰地一聲關上。
短短幾秒,外界恢複安靜。
黎漸川剛剛出現在衣櫃時,身體仿佛被禁錮,無法動彈,所以根本來不及阻止金發女人關上櫃門,也無法開口詢問情況。
櫃門關上的瞬間,他恢複行動能力,試著推了下櫃門,聽到外頭傳來喀拉喀拉的鎖聲。
衣櫃竟然被從外麵鎖住了。
黎漸川想著圓桌上的那封信和現在的情景。
如果剛才的女人是娜娜莉,那個羅恩是寫信的人,那他現在進入這扇門的角色,難道是娜娜莉的出軌對象?
但這個猜測似乎也不太對。
金發女人剛才的神色中有慌亂,緊張,焦躁,震驚,但卻偏偏沒有心虛。
一個偷情可能被丈夫發現的女人,會沒有絲毫心虛嗎?是她的心理扭曲到出軌也能心安理得,還是眼前的一切不太一般?
而且,恐怕沒有誰會把出軌對象鎖在衣櫃裡。
黎漸川分析著眼前的情況,耳朵也在捕捉著外界的聲響,想要得到一些線索。
但很可惜,沒有任何對話和聲音被他聽到。而這個衣櫃的構造,讓他很難在不鬨出動靜的前提下,破鎖而出。
然而很快,他就不再擔心鬨不鬨出動靜這件事了。
因為他聞到了焦糊味。
臥室內的溫度在節節攀升,衣櫃的縫隙鑽進了嗆鼻的煙塵。
黎漸川靜靜聽了一會兒,有嗶剝的燃燒聲輕微響起,連綿不斷。
外麵著火了。
黎漸川判斷出這一點,立刻不再猶豫,力量調動,提膝一撞,直接砰地一聲破了櫃門。
衣櫃在這樣的暴力下也狠狠晃了下,差點被黎漸川帶翻。
臥室內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
黎漸川飛快掃了一眼周圍的環境,發現這間臥室的構造十分奇特,甚至不能稱之為一間臥室。
臥室的空間不大,但四麵全是牆,沒有門窗,其中有兩麵相對的牆並非是筆直豎立的,而是帶著坡度的怪異圓弧形。
剩下兩麵正常的牆,一麵靠著黎漸川出來的衣櫃,另一麵凸出來一小塊僅容一人雙腳站立的黑色台子。
在黎漸川的注視下,那塊黑色台子正飛快地向上升起,直逼天花板。而地麵距離天花板的高度竟然足足有幾十米,非常不科學。
在天花板上還有一扇門,應該連通著外界。
地麵上。
熊熊的火焰正從房間中央的大床燃起,蔓延向整個房間,火勢非常猛,幾乎眨眼就吞噬了大半個房間。
沒有任何水源,無法滅火。
而如果要離開,很顯然是要抓住那個黑色台子,借助它升到天花板上開門。
不然這樣光滑如潑油的牆麵,黎漸川戴著膠皮手套,在不能流血破皮碰紅色的前提下,是無法攀登上去的。
確定這點,黎漸川就要一躍衝上去。
但就在此時,他的眼前卻忽然憑空出現了一段文字。
“迪克是條忠誠聰明的狗。它在大火中癱瘓了。
大火將會在一分鐘內燒毀整個房間。
一分鐘的時間,你可以選擇為迪克擋住火焰,以這具喪失良知的身體的死亡,換來一條生命的延續,也可以選擇登上上升時間隻需一分鐘的救生台,獨自離開。注意:你隻有一分鐘。
死神,不會寬恕僥幸。”
所有文字懸空停留一秒,旋即消散。
一聲虛弱的犬類嗚咽聲響起。
黎漸川下意識循聲看去,隔著空氣扭曲的火海,他看到了趴在大床另一側的一條金毛犬。
金毛犬瘦弱憔悴,老態龍鐘,正睜著一雙黯淡的黑色眼睛,靜靜地望著他。
沒有渴求可憐,隻有映著火光的安靜。
對麵牆上,救生台急速向上,眨眼已經升高了四五米。
而黎漸川,隻有一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