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1 / 2)

無人監視 蘇城啞人 8316 字 8個月前

泛黃的紙頁墨字與恍惚的畫麵交錯著,熟悉而又陌生地穿行於黎漸川的腦海。

好像有些久遠的、被刻意塵封的記憶被翻了出來,源源如浪湧,夾帶著一波又一波深沉的情緒。

黎漸川看到了洛杉磯的海灘和正午耀眼的陽光,落地窗前的青年眼神冷淡而又戒備,望著餐桌上的食物透出一絲沒有掩藏的奇異之色。

他甚至不會進食。

刀叉和食物笨拙地濺在盤子外,青年沉默著停下了手。

“你放棄了?”男人坐在餐桌對麵,漫不經心地問。

青年幽沉的眼看他一眼,笑了聲:“外麵的世界確實很不一樣。人類需要吃飯,需要睡覺,需要運動——我對此一無所知。但這不意味著知難而退。”

他端起盤子,起身坐到了男人旁邊:“你教我。”

“我欠你的?”

男人向後靠到椅子裡,點了根煙,口氣透著煩躁,但動作卻極有耐心。

他教他用著刀叉筷子,教他學會品嘗分辨酸甜苦辣的味道,教他餓了要吃飯,教他渴了要喝水,疲憊時要閉眼休息。

青年以驚人的學習天賦,迅速地成長為一個從外表看和正常人毫無分彆的人。

但他的骨子裡依然飽含著對其他所有人的排斥和警惕,他走出門去,一旦有人做出一個無意的對他可能產生威脅的動作,他就會條件反射般出手。

第一次出門,他就將路人的手折斷了。男人一臉牙疼地跟在他屁股後道歉賠錢,帶著路人去醫院看病,還差點被送進警察局。

——“他的戒心是如此得強。他的每時每刻,從神經末梢到大腦,都是緊繃的,在戰鬥中的。這是他在魔盒中得到的強大又痛苦的本能。”

筆記輕輕掀動。

——“讓他學會安心沉眠的計劃毫無進展。倒是各國的催眠曲我已經全部學完了。”

星空璀璨的深夜,兩張距離不遠的單人床響著低沉微啞的英文歌聲。

男人的各國語言都非常純熟,嗓音含著微妙酷烈的沉冷,質感十分特殊,低低哼起歌來時,有著遊吟浪子一樣的性感動人。

但對麵那雙桃花眼,卻仍然在星光下清醒地睜著。

“閉上眼。你現在是人類,你需要睡眠。”歌聲一停,男人說。

青年沒動。

男人看了他一會兒,翻身下床,去外頭端了一杯牛奶過來。青年接過牛奶喝了,掀開身上的薄被子:“這沒什麼用。”

“不睡覺你就等死。”男人煩躁地叼起煙卷。

青年看著那點火星:“據說人類吸煙太多,也會早死。”

“閉嘴。”

“但人類和神最大的區彆,就是人類擁有很大的**,卻擁有很小的能力。無論是實現**的能力,還是控製**的能力。”青年在黑暗中微微側目,“我們在潘多拉的注視下謊稱愛人,但規則不會包容謊言。”

男人吐出的煙圈霍然一散:“你到底想說什麼?”

青年道:“我們之間的關係,多少有了點愛情的影子,對嗎?黎老師——我認為你應該再教一些東西,比如某些耗費精力的事。”

男人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驚異和錯愕。

他隔著煙氣對上了青年閃動著幽暗光芒的眼睛,像是根本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出自青年之口。

但青年的反應說明了一切。

他解開了睡衣的扣子,露出了一具柔韌修長,在昏暗的夜色中透著朦朧暗昧光暈的白潤身體:“電影上說,累極了,就能睡了。”

唇邊的煙灰堆成一截墜下來。

男人慢慢按滅煙頭:“你看的是哪部電影?”

——“魔盒遊戲內的世界,即便有充足的兩年,也並不足以讓我和他擁有所謂的愛情。那時,那姑且可以算作利益萌生出的牽絆和合作。這遠比愛情牢固。

可加州公寓內的這一夜不同。

我沒有抵抗住星光的誘惑,墜入了那片淤泥沼澤。他將我困在他的身體裡,就像囚禁無期徒刑的犯人。

我的任務或許要變了。”

這段筆記和記憶的回歸也解答了黎漸川的一點疑惑。

魔盒遊戲裡那所謂的突如其來的愛情,或許就像薛定諤的貓,在那時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答案隻有在被觀察到時,才能夠確認。

而這其中透露的訊息,最關鍵的,就是寧準和當時的自己之所以能夠逃離魔盒,很可能是達成了一種比較奇怪的合作,擺了潘多拉一道。

——“我或許不是一位合格的老師,但他一定是一名出色的學生。”

男人自謙地寫著這段筆記。

但在黎漸川看來,他實在是一位耐心又合格的老師。

他並沒有在那一夜做太多事。

他掐滅了煙,抱著青年坐在單人床上,兩個大男人有些擠,稍微一動床就會響起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汗濕的皮膚緊密地貼著,不同的體溫曖昧而酥麻地暈染著彼此。

男人吻開青年的唇,溫柔地教他接吻,教他認識自己的身體,安撫自己的燥鬱。他打開了青年的**,也及時地拉住了他,教他理解**,克製**,掌控**。

“人犯了錯可不能把鍋扣在**頭上,連控製**都做不到,那隻能是彆人一輩子的奴隸,是廢物。”男人嗤笑著說。

而出乎意料地,在這樣疲憊而纏綿的教導後,青年竟然真的能在四肢交纏中安然入睡一段時間。

“這真是世界上最有效的催眠術,對我來說。”青年趴在男人的胸口,半閉著眼,聲調慵懶沙啞,像一隻懶洋洋甩著尾巴的貓。

教學越來越深入。

**確實是令人成癮的魔障。

褪去了刺的青年,就像一朵被緩緩打開的豔麗桃花,越來越習慣於男人各種意義上的存在。

他開始在早上同男人一起跑步,呼吸加州並不算清新的空氣,然後癱在歸途,被男人背著去買早餐、逛超市。

他也不再畏懼陽光,喜歡窩在房間內,拉著厚厚的窗簾,露台的地毯上多了一個靠著男人的胸口看書學字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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