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漸川下意識就想遵從著自己內心的聲音行動,但就在他的一隻腳抬起來的刹那,他卻忽地悚然一驚。
不,不對!
這是他的聲音,是從他的意識中發出的聲音,但這個聲音並不是受他控製的!
這是怎麼回事?
黎漸川緩緩放下抬起的腳,一時被錯雜驚愕衝擊的心神快速平靜下來,他掃視著這一道道死死盯著他的身影,聽到內心那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嗓音再次響起。
“你在猶豫什麼?”
“逃,快逃!”
“這裡明顯有古怪!你已經不知道從哪個環節開始就陷入了幻覺,你脫離了隊伍,非常危險!你很可能在某一麵鏡子裡,這些和你一模一樣的人都可能是你的鏡像……他們很可怕,隨時都會淹沒你,攻擊你!”
黎漸川眉心一跳。
這道聲音的語氣和思考方式簡直和他一般無二,說出的內容也是他的猜測懷疑之一。
人格分裂?
受到了心理暗示?
這時,黎漸川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幅畫麵,就和之前預知了葉夫根尼將要遭到襲擊時一樣,這次他依然非常清楚,這個畫麵屬於預知的未來。
畫麵中他正在低頭思考著,但他的雙腳不知何時卻已經無聲地踮了起來,就仿佛這隻是一件自然而然的本能行為,沒有引起他的任何注意。
黎漸川立刻低頭。
果然,自己的雙腳竟然真的在緩緩踮起,隻是在他對身體的感知中,卻覺得他的雙腳一直是踩在平整的地麵上的。
“逃,快逃!不要猶豫了!”
“他們在潛移默化地影響你!等到你被他們同化,徹底成為他們,他們也就取代了你!你再也沒辦法出去了!”
黎漸川沉默了幾秒,冷冷道:“你很吵。”
說完,他不再理會內心不斷響起的鼓動他逃跑的聲音,而是選擇觀察起距離他最近的幾個穿著防護服的人。
他身側的人和他幾乎臉對著臉,黎漸川透過防毒麵具雙眼位置的玻璃看進去,能看到一副和自己現在這個身份完全相同的眉眼。隻是比起他本身來說,對方的那副眉眼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帶著平板的死氣,像是鏡子內照出來的僵硬的影像。
除此之外,黎漸川還發現,這些人雖然和他一模一樣,但防護服的胸口卻都是一片空白,沒有工作證存在。
“……鏡像嗎?”
黎漸川微微皺眉,小心地抬起手,摸索上旁邊一人的身體——觸手光滑平整,就像摸在一麵平滑的鏡子上。
鏡子,這些都是鏡子。
就在黎漸川剛剛冒出這個想法的瞬間,他麵前穿著防護服的人突然消失了,幾乎同時,包圍著他的人山人海的防護服們就像被陡然掐滅的影像,齊齊一黑,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麵麵凸顯出輪廓的鑲嵌著各式各樣邊框的殘破鏡子。
“回來了?這就回來了……可還是沒有其他人?真的回來了嗎?”內心的那個聲音又在說話。
周遭彌漫著絮狀的霧氣,地麵上滿是斑駁雜亂的半邊腳印。
黎漸川的目光穿透鏡子的縫隙看了兩眼,沒有發現寧準他們,但隱約的,前方的霧氣深處似乎有幾道晃動著前行的身影,帶著幾分熟悉感,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黎漸川不太相信這突然的幻覺這麼簡單就結束了,他打開剛才不知何時滅掉的手電,繞開周圍的鏡子慢慢往前走。
一麵麵鏡子與他擦身而過,映照出他的正麵、側麵、後方等不同角度的影像。手電光被分散成無數晃動的光斑,恍惚之間,就好像有無數道影子在鬼祟地行動著。
黎漸川沒有去看鏡子裡的自己,他略低著視線走著,遵循著那些雜亂的腳印的大體方向。
走出大約幾十米後,他突然看到正前方一麵鏡子的下半部分有一層層血水滲出來,扭曲著如蚯蚓毒蛇般在鏡子邊緣勾勒出了一行俄文。
“你是來參觀鏡子博物館的第三個人。”
黎漸川腳步頓了頓。
在他的目光注視下,那行血字繼續變化:“鏡子博物館還未完成修建,它不應當現在開放。但它對你們例外。”
“你將會在向導的帶領下參觀完博物館內所有的藏品。這並不是免費的參觀,你需要——”
砰一聲槍擊的悶響。
後半句單詞還未曾顯示,就被子彈瞬間穿透,整麵鏡子嘩啦碎裂,鏡片四濺炸開。
黎漸川猛地抬頭,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自己突然從前方的一麵鏡子裡跑了出來,厲聲喝道:“不要看——不要聽!從這裡找出那兩個鏡像殺掉!殺掉才能出去!”
“你是誰?”
黎漸川雙眼微眯,幾步快速衝了出去,躲避著對方有可能的射擊角度,如一道殘影般晃至對方麵前。
腳步剛剛站定,眼前突然出現的人一陣反光,忽地不見了。
黎漸川抬起手電,看到麵前又多了一麵鏡子。鏡子底下還有一把槍,黎漸川撿起來檢查了遍,發現就是一把有點舊的普通左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