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隻手隔著厚厚的防護服堅定地握住了他的胳膊,清冷幽昧的氣息如沉冰焚雪的灰燼,倏地靠近。
“是方一川。”
寧準的聲音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靜:“有工作證。”
四周還有些躁動的空氣安靜下來。
黎漸川感覺到寧準伸手在他臉上摸了摸,然後將一張特製防毒麵具戴在了上麵。
他在心裡默數著十秒失明的時間,在防毒麵具扣好後的下一秒抬起眼,看向前方。
他正對上葉夫根尼從繃帶縫隙露出的雙眼。
沉默對視了兩秒,葉夫根尼道:“天快亮了,我們沒有時間了。繼續走。”
說完,葉夫根尼率先轉身鑽進霧氣中。
“看來是沒什麼問題……”安德莉亞打量了黎漸川幾眼,趕忙跟上葉夫根尼。
黎漸川不著痕跡地左右看了眼,發現他這次穿梭確實是穿梭到了之前路過的一麵鏡子外。但既然遇到了寧準他們,也就意味著,之前克裡斯說的沒錯,他們確實是存在原地打轉的嫌疑,否則不可能還會走過這麵曾經經過的鏡子。
而且按照剛才隊伍裡的人的表現,他們或許在他消失的這段時間遭遇過類似鏡像的東西。
殘破的各式鏡子林立,霧氣與黑暗一同彌漫。
黎漸川反握住寧準的手,對視一眼,墜在隊伍最後,前麵是謝長生和彭婆婆。再前麵一點是許真和安德莉亞,之前同樣緊緊跟著葉夫根尼的克裡斯不見蹤影。
“不怕我是怪物?”
黎漸川低聲道。
他繃著神經戒備著周圍,但剛才在鏡中世界耗費太多的大腦卻終於能放鬆,和寧準調笑兩句。
“怕,怎麼不怕?”
寧準靠過來了點,用腦袋輕輕撞了他一下,防毒麵具壓製下的聲音揚出一點輕輕的尾調:“隻是方教授若是之前那種帶了觸手的怪物,我倒也很喜歡。”
不知不覺被熏陶成了老司機,黎漸川簡直瞬間了悟寧準的意思,忍不住一言難儘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吧,寶貝,這破路也能開?
慘白的防毒麵具底下傳來有點悶的低低的笑聲,寧準的手指在他掌心動了動,敲了幾個字:“你消失了二十三分鐘。”
黎漸川從中品出了一絲擔憂,頓了頓,歪了下頭,也用腦袋撞了下寧準。
憂慮壓抑排解之後,黎漸川和寧準再次手敲密碼交流。
原來在二十三分鐘前,黎漸川聽著那道虛幻的歌聲陷入鏡中世界時,和他一同消失的還有四個人,分彆是安德莉亞、克裡斯、許真和彭婆婆。
在他們消失之後,寧準就立刻意識到是剛才一路過來直視鏡子的問題。征集,收藏,陳列。直視鏡子就是博物館在征集藏品的過程,然後收藏,直視鏡子的五個人就消失了。再然後,該是陳列。
寧準認為這些被收藏的人一定會被博物館陳列出來,而因為他們一直在轉圈,重複舊路,那麼隻要認真留神路過的鏡子,就有可能發現失蹤的人。
葉夫根尼沒有反對寧準的提議。
事實也正如寧準所猜測的。
他帶著謝長生和葉夫根尼小心地不去直視鏡子,隻是用手電筒的光芒掃著鏡子的側下方,走了一段時間,就從一麵鏡子內發現了安德莉亞。
在寧準他們眼中,安德莉亞在鏡子裡就像躺在玻璃棺材中一樣,安詳地閉目沉睡,臉上的麵具和身上的防護服都不知所蹤,隻是穿著普通衣服。
同樣的,在附近寧準又發現了黎漸川和其他三個人。
寧準沒有選擇貿然砸毀鏡子,或者其他喚醒手段,他在查探之後選擇了等待,並對葉夫根尼提議,在這五麵鏡子附近等待一個小時,如果沒人出來,葉夫根尼就可以帶著謝長生離開。
“我知道那是鏡中世界的戰鬥。我可以乾涉,不過葉夫根尼身上有點問題。”
寧準敲擊道。
黎漸川道:“什麼問題?”
寧準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一看寧準的反應,黎漸川就大致猜到了,這可能事關寧準或魔盒遊戲的那些隱秘。
自從圓桌審判他拿回一部分記憶後,寧準就改變了態度,麵對他的問題和疑惑不再是用話術或者撩撥繞開,而是改為諱莫如深的閉口不言。
這似乎是在暗示著他某些東西。
黎漸川沒再問向導葉夫根尼的問題,而是接著聽寧準敘述了下他們發現鏡子後的事。
在黎漸川出來之前,其他四個人其實都已經出來了。
最先出來的是許真,之後是彭婆婆和安德莉亞,他們三人出來時都算順利。隻是問及在消失後發生了什麼,卻都表現得相當迷茫。而當克裡斯出來時,寧準幾人就突然毫無預兆地遭遇了襲擊。
因為出來的克裡斯,已經不再是真正的克裡斯。
“工作證?”
黎漸川想到了他剛出來時寧準的話。
寧準點了點頭:“克裡斯剛回來時沒有人發現,但他出手攻擊了許真。之後我發現他的工作證上的文字和照片都是反的,是鏡像。”
那難怪他出來時隊伍裡的人會是那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