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切爾諾貝利 E12.(1 / 2)

無人監視 蘇城啞人 13863 字 9個月前

“嘎吱——嘎吱——”

頻繁而密集的怪異聲響從走廊的四麵傳來。

像是大團節肢動物爬行的動靜,又像一個又一個凸起的氣泡在不斷地炸開破裂,仔細去聽,足以令任何聽覺敏銳的人類頭皮發麻。

二樓樓梯口的拐角處,黎漸川矮身在一片陰影裡,躲避著一樓通道內隱約透射過來的光線和可能的視線。

幾秒鐘前,他借著寧準和許真離開的時刻,讓寧準用瞳術做了短暫的群體性遮掩,借此快速竄上了樓梯。但剛一到達二樓的範圍,他就聽到了這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他直覺這極其危險,便沒有貿然闖上去。

不同於一樓的明亮,二樓的走廊應該沒有窗,全部是黑漆漆的一片,並沒有任何陽光射入。

走廊是弧形的,黎漸川的視角隻能看到靠樓梯這邊的一扇房門。

這扇房門通體漆黑,表麵卻用慘白的油漆勾勒出奇怪的花紋,像是某種古老的魔法陣,散發著陰冷的邪惡感。

房門在輕輕震動著,像是有一隻手從裡麵不疾不徐地拍擊著它。

黎漸川又觀察了一會兒,正打算開門進去看看,卻看到震動的門板忽然停了。

與此同時,走廊深處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一團昏黃黯淡的光從拐角處轉了過來。

黎漸川快速退回去,屏住了呼吸。

那團光微微搖晃著,一寸一寸照亮走廊,近了之後才發現那是一支電力不太充足的手電筒。有點驚悚的是,這支手電筒後根本沒有任何人握著,它就那樣憑空漂浮著,緩慢靠近著。

黎漸川瞳孔微縮,死死盯著那支手電筒。

和手電筒一同懸浮著的,還有一個行李箱大小的透明魚缸。魚缸表麵蓋著一層黑色的塑料布,裡麵散發出濃濃的福爾馬林的氣味。

腳步聲和手電筒光停在了那扇房門前。

黎漸川聽到了屬於男人的略微粗重低沉的呼吸聲。

房門被無形地敲響,但也隻響了兩三聲,就被嘎吱一聲打開了一道縫隙。

一片腥臭陰寒如腐爛沼澤的風卷出,裡麵傳出細細弱弱如女童的聲音:“有什麼事嗎,爸爸?”

這聲爸爸像是在叫手電筒的主人。

旋即,走廊裡響起略有些機械平板的男聲,和黎漸川在一樓客廳的擴音器裡聽到的聲音相差無幾,應當就是那位發言定規矩的原住民:“你應該記得,莎莎。今天有外來者,我們需要舉行儀式。不要再和你的寵物們磨蹭了,八點鐘馬上就要到了,讓其他人等待是不禮貌的行為。”

“我不喜歡儀式,爸爸。”小女孩不太開心道。

但房門還是打開了。

在這扇房門徹底敞開的時候,黎漸川聽到那陣詭異而密集的怪聲倏地變大了,還有一些蠕動的滋滋聲滲出。

這其中,多出來了一道較輕的腳步聲,從房裡挪了出來,應該是屬於小女孩的。

隻是黎漸川的視野內依然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這對所謂的父女就好像隱形人一樣,存在卻無法看到。

“不要任性,莎莎。這一直都是我們獲得新生的日子。”男聲說。

魚缸被放下,推進了房門裡,之後房門關閉上鎖,一大一小兩道腳步聲與搖晃的手電光一同走向走廊深處,慢慢消失。

“儀式……”

黎漸川無聲自語。

他摸了摸兜裡的小梳妝鏡,拇指用力,直接無聲地將鏡子掰碎成了幾塊細小的鏡麵。

現身出去,他先往那扇房門裡快速塞了一塊,又反手在樓梯口的角落拋了一塊。

這是他的退路。萬一他遭遇什麼意料之外無法脫身的危險,還可以用鏡麵穿梭回來。

做完這一切,黎漸川才放輕腳步,如矯健敏捷的獵豹一般,悄無聲息地朝著那團黯淡的光追了上去。

弧形的走廊環境模糊地凸顯在黑暗中,如從暗色潮水中浮起的石塊。

比起一樓的簡陋,二樓的走廊顯然要更新一些,兩側的牆壁和天花板塗著灰色的新漆,隱隱有刺鼻的氣味浮動。

天花板上沒有任何燈飾,牆壁每隔一段便會有一扇花紋不同的門。

黎漸川並不擔心他跟著跟著旁邊的某扇門會突然打開竄出一個人,因為根據那個男聲的話大概可以推斷其他原住民很可能已經去準備儀式了,而小女孩正是因為遲遲未到,他才會過來叫她。

而且這個儀式應該是早上八點開始,手表上顯示的時間已經是七點五十七分了,還會有其他人落在後麵的可能性極低。

黎漸川一邊小心地隱藏著自己,一邊維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不遠不近地跟著那團光,確保那對隱形的父女不會發現他。

忽然,前方的手電光短路一般閃了一下,旋即便瞬間消失了。

黎漸川呼吸一頓,立刻停下了腳步。

指間滑出一片碎鏡麵,他警覺地貼在弧形的內側,屏息傾聽著周遭的動靜。似乎在手電光消失的瞬間,那對父女的腳步聲和呼吸聲也同時不見了,走廊內靜得詭異,前後都彌漫著濃鬱的黑暗。

黎漸川皺了皺眉。

他總覺得那束手電光的消失不像是有誰突然關了手電筒,而更像是……踏入了另一個空間,被猛地割斷了。

又等了片刻,他才緩緩向前走去,來到剛才手電光消失的地方。

這個地方看著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和之前經過的那一段段弧形走廊一模一樣。

黎漸川來來回回檢查了幾圈這裡的天花板和牆壁地麵,沒發現什麼異常。隻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當他站在這裡某個位置時,總有一種微妙的輕度眩暈感。

“這裡的空間或許有問題,但單憑肉眼無法發現……沒有連接痕跡,想要進入應該是有某項條件……”

黎漸川一邊思考著,一邊在這裡走動著,感受那股眩暈感的來源。

當他的視線再次掃過頭頂的天花板時,他的眉頭忽然一鬆:“走廊裡沒有燈……手電筒的光……”

他想了想,一邊撕下一條襯衫下擺蒙住臉,一邊從口袋裡摸出手電筒,啪地按開,照向前方。

果然。

黎漸川暗歎一聲。

手電筒指向前,但原本該筆直照出的光線卻在穿過某個無形的節點後如蛇般奇怪地彎曲了幾道,哪怕前方那個位置應該是有走廊的牆壁阻擋,卻依舊沒有擋住光線的前進。

黎漸川循著光線的路徑向前走,一頭撞進了走廊的牆壁裡。

但這隻是視覺上的反饋。

實際上,穿牆的瞬間黎漸川沒有感受到任何阻隔,之前這麵在他的觸碰下非常堅硬的木質牆壁現在就像一團空氣一樣,輕鬆地任由他穿行過去。

兩側驀地變暗。

黑色的浪潮湧動,簇擁拍打著黯淡的光線。

黎漸川特異的黑暗視覺再次失效,無法穿透四周的黑暗。但比起之前失效時的經曆,此時他忽然有種奇異的認知,那就是這彌漫的黑暗很熟悉,就和有些時候晚餐餐桌外的無邊黑暗擁有一樣的性質。

沿著光線曲曲直直走了大約兩百米,前麵忽然出現了一扇白色帶鏽斑的金屬門。

這個距離已經完全超出了小閣樓的建築範圍。

但在魔盒遊戲裡遇到什麼詭異不合常理的事,黎漸川都不會感到奇怪了。

他靠近金屬門,側耳聽了聽,裡麵非常安靜,並不像有人在的樣子——難道是他用錯了方法,走錯了?

金屬門沒有上鎖,黎漸川轉動門把手,打開一道縫隙,朝裡看去。

這應該是一間休息室,有茶幾沙發和一張可供休息的單人床。隻是所有這些物品和休息室的牆壁上,都沾染著大片的暗紅血跡。裡麵空無一人,連呼吸聲都沒有。

休息室的另一側還有一扇門,那裡隱約傳出了劇烈的慘叫聲。

這叫聲好像還有幾分熟悉,但因為太過嘶啞,很難分辨出具體的音色。

黎漸川關掉手電筒快速閃身進休息室,幾步走到那扇門後。

近了之後,黎漸川才留意到這扇門並沒有關嚴,有一條手指粗細的縫隙漏出來一道昏黃的光。

他順著縫隙望進去。

裡麵是一個較為空曠的封閉空間,使得任何聲音經過震響都會產生顫動的回音。

空間中央被幾支手電筒彙聚在一起的光照亮,圈出一個長方形的實驗台來,渾身纏滿繃帶的葉夫根尼正躺在實驗台上。

他身上的繃帶被從不同的角度解下掀開,每動一下葉夫根尼都要顫抖著發出壓抑痛苦的低吼嘶鳴。

他的四周似乎圍滿了人,那些繃帶正是被一隻隻無形的手撕下的。

繃帶被從腰部丟出,一條條地黏滿了淡黃的汙濁和淅淅瀝瀝的血水,在實驗台的邊緣堆成一團。

在光線稍微明亮點的地方,黎漸川看見那些繃帶內側黏住的好像不止是汙濁和鮮血,還有一片片硬生生撕扯下來的皮膚和毛發。

很快,隨著繃帶的大片剝離,黎漸川的想法得到了證實。

粘著頭皮的發團啪嗒啪嗒掉在地上,殷紅的血從實驗台絲絲淌下,葉夫根尼的慘叫漸漸變弱,實驗台上隻剩下了一具被剝光了皮膚的血淋淋的身體。

這具身體上慢慢長出一個又一個黃色的膿包,惡心的液體從肌肉組織中滲出來,散發出腐爛的味道。

這時,虛幻而低沉的祈禱聲響起。

“神說,我們將複活……”

這是一個沉肅而蒼老的聲音。

旋即,一道又一道男女不一、老少不同的聲音陸續跟隨著:“神說,我們將複活……”

“神說,我們將健康……”

“神說,我們將永生……”

誦念聲如波紋,在這片空間內徐徐擴散,好像真的在編織著某種奇異古老的力量,有莫名的存在轉動著視線,注視過來。

回音飄忽,猶如鬼神重疊的囈語。

令人作嘔的血腥和被剝皮的男人,在漆黑與昏黃的環境中仿佛中世紀某些邪惡儀式的現場。圍繞著實驗台又響起了非常有節奏的腳步聲,噠噠噠地環繞著實驗台,像小孩在蹦跳。

突然,黎漸川再次感受到了那種被無數惡意目光從背後凝視的感覺。

他猛然回頭。

是空蕩蕩的休息室與彌漫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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