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那輛運水車的儲水罐裡。”彭婆婆的臉被護目鏡和口罩嚴嚴實實地遮蓋著,看不到任何表情,“在那之前,我還聽到了孩子的哭聲。”
葉夫根尼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寧準道:“保持警惕。”
因運水車造成的停留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但半個多小時的步行也到了需要休息的時候。
葉夫根尼讓五名研究者原地休息了大約十分鐘,然後一行人才繼續前進。
沙漠中最害怕的就是迷失方向,葉夫根尼並沒有攜帶任何指南設備,身為懷有特殊性的原住民,他也不需要這些,就能夠清楚地辨認出前進的方向。
不過黎漸川通過葉夫根尼兩個晚上尋覓方向的舉止猜測,他或許並不是不會迷失方向,他能確定的也並不是方向,而是切爾諾貝利補給點所在的位置。
夜色如沉壓的濃墨,愈深愈暗。
消失過的風沙呼嘯在行進中重新出現,刮擦著厚厚的防護服,充當著前行路途的阻力。流沙在腳底,乾擾著身體的平衡,像一條條浮動遊弋的蟒。
這種行進相當消耗體力。
水分也隨之飛快蒸發。
雖然黎漸川懷疑水壺裡的水的來源,但他不會拒絕飲水。
他一直計算著時間,十七分鐘前他剛剛喝過一口水,水的分量足以濕潤他的口腔與食道,緩解他大部分的乾渴,按照他對自己身體的掌控和了解,這口水應該能夠撐過一個小時。
但現在,距離一個小時還相差甚遠,奇異的乾燥渴辣就已經再次侵蝕上了他的咽喉。
體內水分的消耗不是均增,而是以一種可怕的規律瘋狂遞增的。如果他們仍舊和昨晚一樣,在淩晨五點前才能抵達補給點的話,那麼這一水壺的水,絕對是不夠的。
不過比較幸運的是,時間已經來到了下半夜,這片死寂廣袤的沙漠依舊保持著寧靜,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他們再次停下來休息。
這次沒有人忍得住不擰開水壺。
黎漸川觀察了一路,大致可以推測到每個人水壺裡還剩下的水量。
他在背靠一株沙柳的位置,等寧準喝完一口水,伸手去拿他的水壺。
寧準似乎預料到了他的動作,摘了手套的手指冰涼蒼白,壓住了壺蓋。
“不需要。”
他的護目鏡像墨鏡一樣捋了上去,壓著發頂,口罩卡著下頷,露出潮濕的帶著皸裂痕跡的唇:“會灑在地上,浪費。”
“更何況,比起你的水,我更想喝點彆的。”
他枕在黎漸川肩頭的臉微微側過去,嗓音有些低,輕如耳語,桃花眼垂下一道斯文冷淡的弧度,眼尾卻染透了病態的笑意。
彆的二字被他咬著,刮撓著耳膜。
黑暗阻隔了其他人若有似無的視線,但如此近的距離,黎漸川仍然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寧博士那雙眼睛在盯著哪裡。
“真給你,敢喝嗎?”
呼吸撞在一起,略略發燙。
早就習慣了寧博士的撩撥,黎漸川低聲諷回去一句,克製地將那幾根按在壺蓋上的冰涼手指一一壓進掌心,然後低頭,寧準同樣冰涼的唇便迎了上來。
微濕的唇縫分開,仰臉一點一點舔吻上來,汲取微吮。
不太像接吻,倒像是乾渴飲水的小動物。
自從真刀實槍做過之後,寧博士明騷的頻率便直線下降,比起從前像是想要迫切喚醒什麼一樣的刻意,顯得自然含蓄了很多。
這讓黎漸川隱隱找到了一些奇異的熟悉感。
溫柔青澀的吻或許真的有點止渴的作用,原地休息了好一會兒,黎漸川都沒有感覺到渴意。但不知道是不是他體力流失得太快,以至於產生了錯覺,他總感覺腳下的流沙似乎真的在流動,且速度變得越來越快。
大約又過了幾分鐘,隊伍即將再次啟程時,安靜小憩的沙丘陰影裡,突然響起了一道有些困惑的聲音。
“我感覺……好像不太舒服。”
黎漸川半闔著眼立即睜開,朝著發聲的位置看過去。
他的視力穿透了這對他來說相當熟悉的黑暗,落在了安德莉亞身上。
安德莉亞少了同樣健談好奇的克裡斯的陪伴,沒有選擇和黎漸川或是謝長生這兩夥看似涇渭分明的人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了葉夫根尼旁邊的沙丘陰影裡。
此時她就像是被毛毛蟲爬滿身體一樣,忽然詭異地扭動起來,伸出手在坐著的沙地上來回摸索。
“發生了什麼?”
離她最近的葉夫根尼反應很快,像是早有防備一樣,快速起身,警惕地盯著她。
安德莉亞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又姿勢古怪地摸索了幾下後,似乎想從屁股底下的流沙裡挖出什麼。
但黎漸川的夜視能力讓他看得十分清楚,安德莉亞坐的位置並沒有什麼異樣,有異樣的是她的姿勢——從黎漸川的角度看,她的脊椎角度離奇地弓了起來,背後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鼓著她的腰部。
很快,安德莉亞也發現了這點問題。
她下意識想站起來,卻忽然一個踉蹌,歪倒著靠了下一旁的沙柳。
然後,黎漸川就看到她那件密實的防護服側邊的位置,拉鏈被從內向外撐開拉動,緊跟著一條膚色慘白的腿伸了出來,穩穩地踩在了地上。
這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如果忽略掉這條腿上那五根靈活瘦長如手指的腳趾,和安德莉亞另外兩條站立的腿的話。
而與此同時,黎漸川的臉頰也傳來了一陣古怪的癢意。
他意識到了什麼,抬手摸了下,摸到了一顆裂開的濕漉漉的眼球。
作者有話要說: *
這段時間因腿傷和頸椎複發,和編輯請假許久,狗作者很焦慮,也知道大家一直在等,前天出院安頓好了,今天開始更新。
先對久等的小天使們說一聲對不起,不求小天使們原諒,也不多說有關傷病和抱歉的話打擾大家看文的心情了,明天更新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