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如果安德莉亞真的在這兒,聽到寧準的猜測估計真得嚇一跳,因為寧準所說的內容和她經曆的一切竟然確實相差無幾。
黎漸川當機立斷:“回去看看。”
腳下這段路的前方一直沒有儘頭,細弱詭異的孩童哭聲也從未有靠近的跡象,這麼走下去除了可能的線索,應該不會有其他收獲,不如回頭去看看那座被挖開的墳塚。
兩人掉頭,沿著這條細細如腸的小路又往回走。
古怪的是,同樣的一條路,回程卻比向前要短上很多,黎漸川和寧準隻經曆了一次蘑菇雲爆炸,就遠遠地看到了那座被挖開的墳塚。
寧準的臉上也掉了潰爛的皮肉,他還非常有科研精神地從魔盒內拿出一副白手套,將那塊爛肉撿起來,認真研究了一番。
肉眼可見的,爆炸籠罩過來的奇異輻射物質使得人類的身體機能遭受重創,像是在死亡的道路上瞬間走出了一大截。但從身體上潰爛掉下的血肉卻似乎並沒有完全失去生命,而是一直在微不可察地輕輕蠕動著。
這種動靜,越是靠近那座墳塚,越是明顯。
到墳塚跟前時,黎漸川的耳畔忽然傳來一陣由小變大的明顯的急促心跳聲,他立刻側過身子,發現這聲響是從寧準手中捏著的那塊爛肉裡傳出的。
它好似長了一顆細小嶄新的心臟一般,在飛快地生出新的生命。
漸漸的,黎漸川好像聽到了更多的心跳聲,如汪洋中散落的石子,在這片望不到儘頭的墳場墓地中此起彼伏地響起。
“噗呲!”
一聲黏膩的響動。
寧準將手中的血泥隨意甩掉,他摘下臟汙的手套,細不可見的粉末落下,把那團即將產生異變的爛肉眨眼化成了一灘渾濁的水,水漬又迅速蒸發,彙入空氣,了無痕跡。
黎漸川看寧博士這熟練手法,懷疑他沒少乾殺人放火、毀屍滅跡的事兒。
被挖開的墳塚除了墓誌銘長點,也確實沒什麼異常的地方。但剛才那團爛肉的反應,卻足以證明這裡絕不是表麵看起來這樣簡單。
這座墳塚與其他墳塚外表相似,從側上方被刨開,土塊混雜著血水堆在邊緣,露出裡頭一個已經打開了的黑銅色的鐵盒子。
盒子不大,並不是能放置下屍身的棺材。就像寧準從一具屍體狹小的胃裡爬出來一樣,安德莉亞就算能在這個鐵盒子棲身,也不令人意外。
黎漸川剛到這裡時對這座墳塚隻持著簡單的懷疑態度,所以並沒有貿然將其徹底挖開,隻是鑽進去檢查了一遍,就踏上了前行的路。
但現在這裡明確存在著異常,極可能是重要線索,那麼挖墳也就是勢在必行。
這裡沒什麼工具,兩人的魔盒裡也攜帶不了鍬鏟這類大件,黎漸川隻好再多著了幾根樹枝,用衣裳布條勉勉強強綁成個鏟子。這總好過兩人用已經爛到幾可見骨的手掌去挖,要輕鬆許多。
黎漸川擔下了挖墳的工作,寧準則去看周圍其他墳墓的墓碑。
將一層層泥土撥開,墳內的鐵盒子漸漸完整露出來。
這時,已經挖了大半的黎漸川忽然發現鐵盒子側邊攤開的盒蓋上有一塊凸起,他眯了眯眼,撣開散落的灰土,探指摸了摸。
是個鎖眼。
辨認出這個鎖眼的瞬間,黎漸川霍然想起,他見過這個鐵盒子,在第一個補給點的二樓,那鋪滿整麵牆壁的黑銅色櫃子——將那些櫃子單獨割下,躺平放在這裡,不就和這個鐵盒子一模一樣嗎?
而且,如果他沒記錯,他的內袋裡,現在還有一枚從某個櫃子上拿下來的鑰匙。
想到這裡,黎漸川伸手摸向衣內。
但也就是這時,他抬手的動作突然一僵。
他意識到了不對。
他算不上是普通人,擁有許多超出常人的特質,所以他的腦海也可以如影像室般,將所有他想要記住的細節都牢牢印住,隨時可以對照取用。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他之前進來看這座墳塚內部時,絲毫沒有將這個鐵盒子和那些奇怪的櫃子聯係在一起,甚至都沒有想起那一排排的櫃子?而且,他剛醒來時,沒有徹底挖開這座墳,真的隻是因為覺得沒什麼線索,沒有必要嗎?
在魔盒遊戲裡,查找可能存在的線索的任何行為,都不會是沒有必要的。
他很清楚這一點。
——那麼,究竟是什麼,悄無聲息且不著痕跡地篡改了他的想法?
忽地,一陣熟悉的柔和的風鑽進了黎漸川的後領,就如一隻柔軟無形的手,摸上他的後頸,帶起一片冰涼的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