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也道:“那要是沒彆的事,羅處長,我也就先帶老爺回去了。”
說著,兩邊的人便都往外走。
黎漸川在外圍聽著,心想二號還真是和他選了同一個理由,以取材的名義光明正大地介入凶案裡。
二號也是玩家,必然也聽到了昨晚的擊殺喊話,肯定是至少有百分之八十懷疑陸小山墜井就是玩家間的殺戮的,另外百分之二十,則是有可能陸小山之死真是意外,而玩家擊殺用的是說破法則的抹除方式,這樣有擊殺喊話,但沒玩家屍體的情況,也是存在的。
所以黎漸川有點不理解,她親自來此調查,卻如此輕易地放過這個案子的原因。
雖說寧來福年老體衰,硬件條件上能害得了陸小山的可能性非常低,但若寧來福、陸小山二人都是玩家,那麼現在的身體素質限製也並不能起到什麼關鍵作用。
特殊能力,隱藏手段,乃至奇異物品,幫助一個玩家殺死另一個玩家。當然,提前布置好陷阱,會讓這種謀殺變得更輕易些。
假作不知道這些,將事情略過的二號,旁人看不出來,但在玩家眼中必有問題。
“遠遠跟著她。”
看著王曼晴身姿綽約地穿出人群的另一端,慢慢離去走遠,黎漸川低聲對寧準說道。
陸小山家裡已經談不上什麼現場不現場的了,幾撥人進去,早被破壞,遠遠看一眼,裡麵連鍋碗瓢盆都摔打在了地上,已沒有再查探的必要了,不如先盯上二號。
寧準頷首:“還要小心些,他身上有點古怪,我暫時還不能確定。”
黎漸川從不會忽視寧準的任何提醒,將其記進腦海後,便帶著寧準悄無聲息地退出了陸小山門口的人群,繞了一個小圈,從另一條岔路穿過去,墜在了王曼晴身後較遠處。
在豐富的跟蹤經驗加持下,黎漸川很快就發現王曼晴的警覺性似乎超乎常人得高,有兩三次都險些被發現。
若不是印章效果和他們及時閃躲,恐怕真的很難跟。
而且王曼晴不知為何,走得很慢,還像是不認識路一般,故意繞了圈子,越走越偏僻,離了長寧胡同,卻離長壽胡同還是不遠。
“她這是在做什麼?”
黎漸川皺眉:“特殊能力或是彆的,感應到了被人跟蹤?”
寧準沉默片刻,搖了搖頭,壓低聲音道:“不像。與其說是這些,不如說是她在等人。”
“等人?”
黎漸川疑惑浮現的同時,心念電轉。
像是在應和他轉出的猜測,一陣咚咚的拐杖砸地聲從胡同儘頭傳來,漸行漸近,伴隨著一道蒼老嘶啞的茫然低喊。
“君山——君山!快晌午了,回家吃飯了!”
“君山,你在哪兒呢?爹來喊你了,快跟爹回家了!爹知道你不想去學堂上學,可爹爭不過你二叔,沒落到多少家產,你要是不上學,不去北平,將來又能有什麼出息?”
“聽爹的勸呐,君山!”
前方寧來福佝僂乾瘦的身影出現,踉踉蹌蹌,迷茫四顧地向前走著。
忽然,他望見了對麵正款款走來的王曼晴,眼睛一亮,慌裡慌張地快走幾步過來:“娟子,是不是娟子?哎呀,一轉眼都長成大姑娘了,娟子,你看見君山沒有?”
王曼晴停下腳步,一副勉強提起幾分耐心的樣子,道:“沒看見,興許他已經回家了吧。”
寧來福不信:“不會,他不會回家,我剛從家那邊來的。”
他說著,忽然一頓,安靜了一會兒,看著王曼晴的眼神猛地陌生起來:“這不是小山家門口那位小姐嗎?你不是走了,怎麼還在這兒?你還懷疑老頭子我?我可沒害小山!”
王曼晴細細瞧著他的神色變化,半晌笑了下道:“寧老爺子,我知道你沒害陸小山,因為殺了他的……正是我呀。”
話音未落,寧來福像是預知到什麼一般,猛地甩出拐杖,同時乾瘦僵老的身子向後詭異一折,手中出現一把袖珍的槍。
黑洞洞的槍口直指近在咫尺的王曼晴。
扳機毫不遲疑地扣下,改造的□□抹去了一切聲響。
然而預料之中的子彈卻沒有一顆射出,王曼晴仍笑盈盈站著,雙唇開合,杏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惡意:“人生總是充滿了意外呀。”
無形的波動擴散,寧來福悶哼急退,一隻手霍然甩出,砰一聲巨響——他手裡的槍竟突然炸了膛,將他的左手炸得血肉模糊,指頭斷裂,白骨顯露。
幾乎同時,煙塵未去,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已輕輕一抬,抵在了寧來福的後腦。
王曼晴的身影鬼魅一般出現在他的背後,紅唇微低,輕聲笑道:“就這種水平,還敢來試探我?”
“我身份所限,沒能第一時間趕到現場,陸小山的線索都被你拿走了吧?老實點交出來,我給你一個痛快點的死法。”
寧來福僵立著,特殊能力危險判定提醒著他,無論從什麼角度以什麼方式反抗,都是十死無生,它這樣強的可以捕捉對手失誤之處的對戰能力,此時卻為他找不出一絲獲勝反殺的時機。
他意識到,這是他從未遇到過的幾乎沒有任何破綻的強大敵人。他的倚仗被完全地克製住了。
前幾局遊戲太過順利,造成了他僅僅一次的大意和自負,而就是這僅僅一次的大意和自負,就令他陷入了險境。
千百次的聰明,也救不了一次的愚蠢。
但現在,他來不及去哀歎反省,隻能迅速思索著對策,保持冷靜道:“剛才我扔拐杖,我們有過肢體接觸。”
“你現在應該不會想製造一樁玩家凶案。如果你放了我,我願意把我所有的線索都給你,並自願做你的探路石,去完成這局遊戲的第一樁玩家凶案。”
“利用我,比我現在立刻殺了我,要更劃得來。”
寧來福知道現在七名玩家都對玩家凶案還有疑慮和顧忌,不敢輕易按照黑皮筆記本的規則製造案子,留下他,用他探探,絕對比開槍更合乎玩家們的心理。而他,隻要有一絲活下去的可能,就有信心小心苟住,或尋找時機,徹底翻盤。
王曼晴沉默了一會兒,似是在思考。
寧來福心下微鬆,眼珠轉動,維持著特殊能力,隻待王曼晴講條件,獲得脫身機會。
但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有些無聊的歎息:“唉,算了,我本來就是來殺人的,瞻前顧後根本沒用。”
“你身上的線索,殺了你我自然也就拿到了。探路石,還有四個玩家可以用呢,不嫌少。”
說著,不等寧來福再反應,王曼晴便直接扣動了扳機。
一聲極低的消音槍響。
寧來福愕然瞪大眼睛,身體緩緩向前栽倒。
“KillAkilledWarriorPeter!”
擊殺喊話響起。
寧來福死死盯著她,眼神灰敗下去。
“你、你不怕……”
王曼晴將槍收回魔盒,朝寧來福抬起雙手,扯手套一般輕輕扯了扯手背上的皮膚,有一層半透明的物質在光線裡若隱若現。
“一件模擬皮膚的實驗品,用在這局遊戲,剛剛好。我和你這種送上門的獵物可沒有肢體接觸。”
她溫柔一笑,彎下腰,準備搜寧來福的身。
玩家如果用魔盒去攜帶副本內的線索,玩家還活著時可以,若死亡,線索就會被魔盒排擠,掉落出來,出現在玩家懷裡或手中,說破法則的抹除情況除外——這類情況,線索會回歸副本,等待玩家再尋。
手指剛剛扯開寧來福的衣襟,王曼晴忽然目光一凝,隻見寧來福的胸口前紅光一閃,浮現出了一個血色紙人。
王曼晴神色微變,立即後退,抽刀持槍。
血色紙人卻陰冷一笑,無數紅線瘋狂飛出,瞬間就追上了王曼晴,刀槍不入,將其直接裹成了一個結結實實的巨大蠶繭。
沒有乘勝追擊,血色紙人飛快將寧來福身上的東西塞進自己肚子,就邁腿朝胡同的另一個方向奔去。
但隻跑出兩步,前麵路上高高堆起的雜物就突然搖搖一晃,倒了下來,將胡同完全堵住。
血色紙人抬頭,要躍上牆去,卻太過巧合地踩上了一片極為光滑的青苔,摔了下來。
此時,它背後,巨大蠶繭迅速消融,王曼晴的身影急射而出,臉上惡意的笑容極大,揮手持刀劈來,刀鋒燃起幽幽藍火。
“想截我的胡,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