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漸川沒管,隻把偏移的話題拽了回來:“除去陳沛的部分,第二條線也沒有更多已被我們掌握的線索和信息,隻還剩一點,我昨天下午從茶樓打聽來的幾件可能在第二條線發生的案子。”
“總共六件,其中四件凶手已被抓獲,但不能判斷是不是真的凶手。”
“但這六件很可能受陳沛和李二太爺影響,出現變化,我們還需要重新搜集消息。”
寧準道:“這就是第三條線的壞處。”
“每條線都各有優劣,而且優勢和劣勢還都相當明顯。”黎漸川道,“越往前的時間線,越接近最初的真相,受到其他線的乾擾越少,遊戲時間也越久,但相對的,也越難察覺後麵的時間線的存在,越難達到僅剩三人的通關條件,越容易被誤導。”
“真要能自己選的話,我這種不怎麼會深謀遠慮,設障布局的,還是更樂意選擇第三條線。”
寧準也深以為然:“第三條線是破局之路,確實更適合你。布局圖謀真的不是你的強項,不論以前,還是現在。”
他吐出後半句時,目光幽沉,帶著難言的無奈。
自從對現實世界和缺失的記憶有了一些明確的猜測後,黎漸川發覺自己越來越能清晰明白地看出寧準的許多言外之意,比如此時,寧準未曾直白道出的模糊意思,約莫是針對曾經的自己在魔盒遊戲和現實世界做下的布局和暗示。
他也挑眉,回給寧準一個無奈的眼神,然後繼續道:“第三條線的基本情況我差不多摸清了一些。”
“可以初步確定副本劇情應該與凶案、永生這兩個詞脫不開關係。”
“普通鎮民、遊魂玩家們的偵探或凶手角色、蓬萊觀,以及彆的勢力,比如李家,或其他還未顯露的,極可能都是圍繞這兩點在拉扯博弈,站著不同的立場,有著不同的目的。”
“最終構成了這局遊戲暫未被摸清的主線。”
寧準想了想,道:“就像那凱瑟琳和陳沛碎片說的一樣,玩家遲早是要選擇,做凶手還是做偵探,犯案還是破案,去追尋意外之喜還是獲得破案獎勵,承受變成NPC後可能無法通關離開或全鎮通緝的後果,還是接下語焉不詳的鎮民們的恨意——這是這局遊戲的基礎規則,所有玩家都不選的話,那可能直到最後一天,都無法觸摸清主線或謎底。”
“無視規則,二選一都不做,就能通關,那這局遊戲的漏洞未免太大了。”
“取走身體的某種功能,隻是一點小提示,催一催你們而已。隨著遊戲的推進,還活著的玩家都不難發現,這個選擇是必然的。”
黎漸川認同地微微頷首。
到現在,這一點已不難看出。
這局遊戲就是想推動玩家往深處走,但往深處走的這條路,卻不會是順勢而輕鬆的一帆風順,隻會是荊棘遍布,危險叢生。
想知道更多,就必須要承擔更多的恐怖。
黎漸川緩緩沉下胸中凝滯的氣息,低聲道:“關於玩家,現在摸的最清就是第三條線的。”
“第一條線可以暫時鎖定寧永壽,第二條線沒有。”
“但這三條線都是遵循著玩家在當前時空每日輪換身份的規則,而第二條線陳沛做過李新棠,第三條線李新棠依舊還是輪換的鎮民身份之一,也許三條線提供的鎮民身份,是有七個相同的,或存在個彆的重疊、關聯。”
“之後,或許能借這一點和前兩年發生的假死凶案,鎖定一下另外兩條線的玩家。”
“目前的話,就算前兩條線的玩家要開始各顯神通,設局或誤導,影響我們這個未來,我們也還是得按部就班,照舊調查。”
黎漸川依著午飯時定的,又擴充了下計劃:“先從李二太爺嘴裡再套點消息,然後儘快對幾個可疑的地點和人進行調查,蓬萊觀、李家新祠堂、回春堂、寧永壽、羅大和四姨太。”
寧準對此沒有任何異議。
他雖能提供一些旁的參謀,但這局遊戲,到底還是黎漸川自己的遊戲。他無法乾涉太多。
終於將混亂的思路整理好,黎漸川神情微鬆,目光不經意間瞥到寧準手邊攏著的小玩具熊,略微反應了下,就有了猜測,直接問道:“奇異物品……這是四號的?”
寧準轉了下眼睛,也像是剛想起身旁還有這麼件東西,挑了挑眉,百無聊賴地屈起手指一彈,將其彈到黎漸川的手邊。
“他自己不敢冒頭,隻敢派這麼一隻玩偶熊來。我剛剛出手,還沒碰到他,他就已經切斷聯係,拋下這件奇異物品跑了。”
他歎道:“老玩家都是走的副本越多,越膽小如鼠。”
黎漸川拿起小玩具熊打量了下。
在寧準對他科普之前,他對這些奇異物品都沒有太多了解,也很難感知到它們的氣息,將它們辨認出來。
但在上個副本中和結束後,隨著那枚石質印章和寧準的匕首進入他的魔盒,他的精神感知漸漸就對這些奇異物品,不論現實還是遊戲,都產生了奇妙的感應,並且下意識知曉,引動魔盒氣息或直接將它們放進自己的魔盒內,腦海裡就會自動浮現它們的名字、能力,以及使用它們或收容它們的基本規則。
比如寧準那把匕首,就叫作“血瞳匕首”,能力是無堅不摧,再堅硬的物體都可以刺穿,隻是花費的時間可能有長有短,基本規則就是出現必要飲血,不管是敵人的,還是主人的。
石質印章全名則是叫“必被忽略的印章”,基本規則是它常常會被忽略,隻有發現它,才能擁有它,使用它。
而眼前這個小玩具熊的信息,在黎漸川的感應下,也浮現腦海。
它也有名字,叫作“保護主人的勇敢小熊”,算是相當強的奇異物品,吃掉某個人的一塊血肉就可以給某個人承傷十分鐘,基本規則和能力都包含在內。
寧準說他手上許多魔盒都裝有奇異物品,但他仍會受傷,可見這種承傷的奇異物品的稀缺,連他這個魔盒排行榜的第一,都沒能擁有。
沒有絲毫猶豫,黎漸川放下小玩具熊,將它擱回了寧準的掌心。
“我的自愈能力已經足夠了。”
寧準一怔,看向黎漸川,沉默片刻,他笑了笑,翻手收起了小玩具熊:“可無論危險與否,我都不會離開你的附近。”
所以它在誰的魔盒裡,並沒有那麼重要。
黎漸川聽出了寧準話外的意思,不以為意地嘖了聲,折扇一收,往寧準的腦袋上輕輕敲了下,起身出船艙,陪李二太爺釣魚去了。
事情都交流完了,再不出去,李二太爺估摸都要懷疑自己這寶貝曾孫子不是在裡頭照顧病人,而是自己病倒了。
霧中陽光隱匿,海麵波濤緩緩。
黎漸川充分發揮自己出任務蹲糞坑的強大耐性,陪著李二太爺釣了整整三個小時的魚,將兩個小鐵皮桶都裝得滿滿當當了,李二太爺才終於高高興興地大手一揮,宣布啟程回去。
寧準也終於緩過來般,氣色好了些,回到甲板上來,加入清點收獲,輕鬆閒聊的場景。
說了沒兩句,李二太爺突然想起什麼般,一拍銀手杖,恍然地朝黎漸川道:“還真是人老了,記性也差了,前幾日就該想著同你說來著,不知怎的忘了,幸好今天說也來得及。”
“七月十五中元要到了,馬上就輪到咱們李家派人去蓬萊觀領戒了。今年你大哥二哥都不在家,隻能你去了。那不是個好地方,但朋來鎮卻也離不開它。”
還沒等寧準把疑惑表露出來,李二太爺又道:“你父親走得太快,你大哥二哥興許是也沒想起來,都還沒來得及教你領戒的事,這次隻能我這老頭子代勞了。”
“所謂領戒,就是領受戒律。”
“哼,說白了,就是讓咱們朋來鎮派代表,到那裡領教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