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李家這新祠堂是請馮天德親自來看來修的,依照這意思,是馮天德明知李家修建新祠堂的目的,還幫著李家來自己害自己?
還是他從前不知,建成後才曉得原委?
最後這一個推測剛剛生成,馮天德便親口幫黎漸川否定了:“三少爺的心中,對此應當早有猜測才對,來這裡親口問貧道,無非是想替李家求個確切的態度罷了。”
“這點心思無須瞞著貧道,貧道看得明白。”
“貧道之所以願為李家修新祠堂,也並非是利益熏心,為錢財遮了眼,半點沒看出彆的。這新祠堂修建的目的,貧道最初便一清二楚,但照樣還是答應了。原因再簡單不過,隻為朋來鎮與蓬萊觀更加長久的存在罷了。”
黎漸川眼神微動,故意作出一副明知故問的模樣:“馮大師這話,新棠卻聽不明白了。”
馮天德掃黎漸川一眼,笑意重新溫和下來:“三少爺年紀還小,不懂有些話隻有不明白,才是最好。”
“朋來鎮與蓬萊觀歸根究底還是一體,鎮民們想逐我蓬萊觀離開這裡不可能,我蓬萊觀想將他們儘數屠戮乾淨,或收儘所有鎮民拋棄那位永生之神,成我們靈尊座下信徒,也不可能。”
“我們若想安穩地將這一年又一年過下去,就最好誰也不勢大,誰也不勢小,尋一個完美的製衡之道。”
馮天德懷中拂塵一抬,指向茶幾上不知擱置了多久的一副黑白廝殺的殘局。
“兩年過來,到得今日,頻發不止的凶案已如這局棋中的黑子,紛紛落下,雖不多,卻已初初為我蓬萊觀帶來了明顯勝勢,隻待畫龍點睛,便可一飛衝天,將勝負徹底定下。”
“而朋來鎮,看似棋子眾多,卻無章法,烏合之眾,難聚力,難成事,輸了此局隻是早晚的事。”
“為了讓這局棋下得更久,黑子自然是要退讓幾分。”
黎漸川看了眼茶幾上的棋局,笑著搖頭道:“我看不見得。這局棋若真是優劣分明,那也就成不了遺留至今的殘局了。”
馮天德對黎漸川的判斷並不感到意外,隻笑了笑,歎息道:“黑子數量太少,限製頗多,白子又常能死而複生,後援補給,實在是斬之不絕。”
黎漸川道:“難分勝負,不如休戰?”
馮天德一嗤,斬釘截鐵道:“沒有休戰一說。”
黎漸川心頭一緊,察覺到了馮天德這話裡話外處處的矛盾。
他直覺自己似乎將要觸摸到某些更深的秘密,正想繼續追問,馮天德卻似乎並不打算再談這個話題,直接開口截斷了他將要出口的話音。
“三少爺既已知曉新祠堂內裡的隱情,日後便不要再將令尊之死與那衝喜結陰婚之事完全扣在貧道頭上了,這是李家,是整個朋來鎮的選擇,可怪不得貧道。”
馮天德道:“答複既得了,三少爺便請回吧,恕不遠送。”
擺明了要送客。
黎漸川心緒沉了沉,有些遺憾,蓬萊觀和馮天德明顯是藏有極深秘密的,但此行過來,除將借口的新祠堂一事問了個明白,又將蓬萊觀和朋來鎮的關係輪廓描得更清晰了幾分外,卻再沒有旁的收獲。
他倒是可以用些手段強行詢問,但現在遊戲才到第二天,大費周章,暴露身份,完全沒有必要。
而且這個馮天德,似乎也不是那麼對勁。
“那新棠就先告辭,不打擾馮大師了。”
黎漸川想了想,沒再找托詞留下,而是乾脆起身告辭。
他理了理西裝,戴上帽子,朝客堂外走了幾步,又忽地一停,想起什麼般,回過頭,狀似無意地問道:“對了,馮大師,兩年前的挖腦魔案,李家懷疑你是凶手,你是嗎?”
馮天德背對房門而坐的背影挺直端正,頗有仙骨,隻在聽清黎漸川話音時微微一僵,向側輕靠,半沒進了一片晦暗的陰翳中。
他沉默了幾秒,問道:“三少爺,你還知道什麼?”
黎漸川向前一步拉開了房門,眼神漸冷,語氣平靜道:“我還知道,你不是真正的馮天德。”
“以及,玩家殺死NPPC後,給的那三分之一的原身記憶,應當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普通記憶,關鍵線索沒有遺留。否則,在前兩條線的某一條中就已經成為馮天德的你,不會還在這裡明著等著釣其他玩家,釣其他線索,而是該好好隱藏著,尋找真相,解謎通關。”
“但我有一點比較好奇,你是怎麼恢複從前的記憶的?現在的你恢複記憶了,前麵時間線裡的那個你,還會存在嗎?”
中年道士側了側身,慢慢轉過頭來,瘦長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異而又開懷的笑容:“第三條線隻到第二天,能猜到三線並行的玩家大概隻有一個……你就是那個打破三線隔膜的King?”
“好一條大魚,這可真是讓我有些驚喜了。”
話音未落,客堂內外景象忽然一暗,血腥氣翻湧,像是一頭吞天巨獸突然出現,直接將四周全部吞入血盆大口。
黎漸川早有預料,指間寒芒閃爍,鏡麵穿梭瞬間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