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漸川重新抬起頭,問道。
“還想要點交易贈品?”十二號笑了笑,道,“好吧,我可以告訴你一些小情報,隻希望你對這場交易能多點認真,誠懇守諾,這應該不算什麼很難的要求吧?”
黎漸川不語,算默認了。
事實上,就算沒有什麼贈品,他也不會做什麼節外生枝的事。
十二號端起茶碗,啜了口清茶,繼續道:“其實第一條線對這樁挖腦魔案的了解不比你們後麵的多上多少,但因為距離案發時間很近,所以調查起來還是沒你們那麼費勁的。”
“目前可以確定的,至少表麵上可以確定的,大約有三點。”
“一是如那張照片所示,死者是個完完全全現代打扮的年輕男人,絕不屬於民國,名字就叫作孫朋來。這條線索的來源我不能告訴你,這可是我花了大工夫弄來的。”
“二是當時報紙上那些聳人聽聞的報道,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是真的,比如孫朋來的屍體被送進小定山廢棄義莊後,消失不見,但也有另外一些是假的,比如最後抓住了挖腦魔案的真凶,是個生了鬼麵瘡的人。”
十二號頓了頓,說出了一個讓黎漸川略感意外的推測:“這件錯抓凶手的事,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那位丁局長特意辦成的。”
“丁局長?”黎漸川皺眉。
十二號道:“你們第三線裡,朋來鎮的警察不是丁局長和他的手下?我們這邊出了命案,報案都會去找他。他帶著他新娶的三姨太來朋來鎮避暑,就住在丁家老宅。”
既然十二號拿出了些誠意,黎漸川便也沒有藏著掖著,直接道:“第三線沒有丁局長,他一直在縣城,來朋來鎮的是他手下的一個處長,叫羅大,是來朋來鎮送丁局長新娶的四姨太養病的。”
“這位四姨太阮素心,疑似得了鬼麵瘡,毀了容。”
十二號捏著茶碗的手微微一滯:“阮素心,鬼麵瘡?”
黎漸川道:“羅大今天可能出了事,被玩家謀殺取代了。”
十二號低聲一笑:“沒那麼容易。第一線玩家這麼多,可不是一個人去打了那位丁局長的主意,實際上,當有玩家意識到玩家凶案的好處和壞處後,朋來鎮身份比較不一般或顯示出一些怪異方麵的NPC就都被盯上了。”
“但也有一部分玩家,堅持不犯案,走破案路線,當然,逼不得已時他們應該也沒那麼堅定。可不管怎麼說,玩家都被劃分了陣營。”
“有陣營就有對抗。”
“丁局長在第一線被殺過三次,這三件案子,都在二十四小時內被破了。這三個玩家也都隻是短暫地當了幾個小時的丁局長,案子破時,就被驅逐了。雖然進到他們腦子裡的丁局長的那部分記憶不會消失,但他們案子被破,接下來要麵臨的處境,和那點記憶帶來的好處比起來,簡直是差距太大。”
“沒有懸念,這三個家夥最後都死在了全鎮通緝裡。”
十二號不打算給黎漸川追問全鎮通緝事宜的機會,直接拉回了話題:“不小心扯遠了,那可是另外的價錢,我們說回正題。”
“在孫朋來的屍體於義莊內失蹤後,鎮上就流傳起了僵屍與鬼上身的傳說,夜間路上的行人都少了許多。但這可能不是怕死,而是單純的怕鬼。”他略帶戲謔地道,“後來鎮上的一個農家漢子不知什麼原因,長了滿臉的鬼麵瘡。”
“這漢子叫李大柱,帶著一臉瘡,先是去回春堂求醫,但回春堂的尋常大夫卻表示治不好這不是尋常的瘡,是怪病,他治不好,然後他又告訴李大柱,醫術最高深的彭老先生恰巧去了縣城,不在鎮上,隻能等彭老先生回來看看。”
“後來又過了兩日,彭老先生終於回來鎮上了,李大柱找上門去,卻恰好碰見了丁局長和馮天德,馮天德一見李大柱麵上膿瘡,便說是鬼怪孽力反饋之病,定是李大柱害了人,被那人的鬼魂找了上來。”
“朋來鎮那時隻有那一樁案子發生,丁局長聽了,直接就把李大柱抓了起來。”
“他已為這樁案子焦頭爛額了好幾日,這一下終於見到曙光,便跟咬了肉骨頭的狗一樣,死活都不會撒口了。”
十二號沉聲道:“結果你應該知道吧,彭老先生認為這是尋常病症,不能以此為依據抓人定罪,他治好了李大柱的鬼麵瘡,但之前一直矢口否認自己殺人的李大柱卻突然承認自己就是凶手,害了孫朋來,挖腦食腦。”
“按照當時目擊的鎮民的說法,是李大柱渾身上下突然冒出了樹枝一樣的血肉凸起,還有詭異觸手,整個人都成了怪物。”
“他大喊著所謂的詛咒,想攻擊馮天德,失敗後就一頭撞死了。”
黎漸川道:“馮天德嫌疑很大。”
十二號道:“很多人暗地裡認定他是真凶。有名玩家手裡大概有證據,但我拿不到,我也不能告訴你。”
黎漸川自覺還沒有不要臉到去薅這麼明顯的羊毛,問這個玩家是誰。
他轉回了話題:“第三點呢?”
“挖腦魔案後的大霧。”十二號直接道,“如果有條件,你可以去調查一下小定山和海麵上的大霧,那必然隱藏了很多東西。”
黎漸川微微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又道:“你想知道什麼?”
“這真的隻是一個小小的贈品,屬於交易之外的,我不保證真假。”十二號強調了一下,“但你如果真的想以交換情報的方式來的話,我倒的確有件事想知道。”
“什麼事?”
黎漸川收起照片,揚了揚眉。
“我想知道,第三線裡朋來鎮平民區胡同中,迄今為止死了幾個人,都叫什麼。”十二號思索著道。
這不是什麼難題,甚至可以說是過分簡單。
黎漸川琢磨著這個問題的用意,直截了當地回答道:“據我所知隻有兩個,報童陸小鬆,和寧家分出來的老爺子寧來福。”
得到答案,十二號沉默了一陣,突然道:“可以了,交易結束。”
黎漸川感覺到一陣怪異,但不等問出什麼,四周的黑白禁錮就已經褪去。
十二號解除了真空時間。
黎漸川暗歎,有點可惜。
原本他還想著再打探一下第一線裡的周二老爺的事,周二老爺十有八.九是在上個月被前兩線的某個玩家殺過一次,取代了,隻是殺人的玩家是怎麼保留自己的記憶的,或者是沒保留記憶但卻因為某事要殺周二老爺——這很值得調查。
但眼下這些收獲,也已經超出了預計了,甚至給他一種天上掉餡餅,必須要警惕的感覺。
挖腦魔案有了些眉目,黎漸川便也了卻了一件心頭大事。
重回餐桌,七號又領頭討論了下挖腦魔案和槍擊火災案,但各個玩家口中不是翻來覆去那點情報,就是不知真假、極具引導性的模糊消息,價值不大。
很快,九點鐘到,晚餐結束。
所有玩家從餐桌前消失,回歸軀殼。
黎漸川在進入新身體的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強烈的生死危機。
自己被包裹在一片濃重的血腥味裡,眼皮沉重,無法撐開,四肢虛脫無力,一波波的眩暈如海嘯般拍來,將他不斷推往死亡的深淵。
四號果然給了他一份大禮!
毫不猶豫,鏡麵穿梭瞬間開啟,連閃兩次後,停在了一處荒廢的小院柴房裡。
事實上,黎漸川看不到任何鏡中通道,隻能憑逐漸喪失的感知選擇。
他努力張開嘴,呼呼地大口喘著氣,處在昏迷邊緣的大腦艱澀轉動著,翻動魔盒,找到特效針劑取出。
凝聚起體內最後一絲力量,黎漸川咬牙,拚命睜開眼,挪動手掌,想拿起針劑注射,卻在手掌碰到針劑的刹那,愣在了原地。
不,那不應該叫手掌。
而該叫貓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