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乾聽見了,但不應聲。申懷玉哪會客氣,自己推開了門。夏如茵便見門口探出了一張臉,申懷玉朝他們露出個笑:“哈哈哈,你們果然在玩遊戲。”
他進屋關門,“嘖嘖”道:“銀錠兒,不是舅舅說,你和茵茵玩遊戲,怎麼也不叫上舅舅?”
肖乾冷漠道:“有事說事,無事退下。”
申懷玉連連搖頭,朝夏如茵道:“茵茵你看看,他這是對待長輩該有的態度嗎?”
夏如茵都習慣這兩人的相處方式了,此時便打圓場:“不是不叫上舅舅,隻是我不會玩呢,殿下還在教我。”
申懷玉長長“哦”了一聲,也不知信沒信。他笑道:“這船上的確無趣,看你們這一天天玩棋牌,想來也是膩了。正巧上午停靠碼頭時,我下船去找了個小戲班。聽說他們有出戲當地十分出名,我便來問問你們,要不要看一看?”
夏如茵和肖乾幾乎是同時開了口:“要!”“不要。”
說要的人自然是夏如茵。她本也不是個會搶在殿下前麵答話的性子,可這次實在是情況特殊:好容易有個機會終止賭注,她可不能放過!
說不要的人自然是肖乾:還差一個時辰,他便可以名正言順揉搓夏如茵了,申懷玉居然敢打攪他好事?!
申懷玉挑眉:“所以,到底要還是不要?”
夏如茵與肖乾互望。夏如茵鼓起勇氣抓住了肖乾的手,軟聲央求:“殿下,我想看戲,便不玩了吧?”
那隻小手膽怯怯的,隻抓住了他一根食指,無意識摩挲了下。肖乾心裡也被磨得酥癢,鬆了口:“那明日看。”
明日?明日可就晚了!夏如茵忽然福至心靈:“可是……”她收回手,低落道:“可是我都好久沒看過戲了。上一次看戲,還是十三歲,我爹爹生辰時。我有個遺願,就是想再看一場戲……”
肖乾:“……”
女子那雙漂亮的眼霧蒙蒙的,可憐望著他。肖乾還能怎樣?他冷冷看向申懷玉。如果目光能殺人,申懷玉已經渾身是窟窿。可與這殺人眼神不符的是他的動作與話。肖乾無奈輕拍夏如茵的發:“罷了,那便看戲吧。”
申懷玉在一旁笑得花枝亂顫:“那都進來吧!”
他拍手,便有人推門魚貫而入,分彆是一拉二胡的老者,一奏古箏的老婦,還有一對年輕男女。四人齊齊朝著肖乾和夏如茵福身:“見過老爺夫人。”
這稱呼好像不大對勁?夏如茵看向肖乾和申懷玉,見兩人都淡定沒提出反駁,便也沒敢吭聲。老者和老婦彈奏,年輕男女唱戲。唱的是個愛情故事。書生遇見了小姐,兩人你有情我有意,幾次暗通款曲,又一起經曆了生死危機,終於有情人終成眷屬。
申懷玉在戲曲開場不多久,便悄悄和肖乾說了幾句話,在肖乾殺人的目光中,憋著笑離開了。剩下肖乾和夏如茵兩人坐在那裡。夏如茵本還看得認真,可漸漸便覺得不對勁了。
這戲她越看越覺得熟悉,是她看過的話本!可這話本改動過,把那些曲折的恩怨情仇全刪了,加了好多書生和小姐的談情說愛。這談情說愛的表現形式還挺奔放。以往她看的戲曲中,情情愛愛頂多止步於小姐舉起袖子害羞一擋,然後碎步跑開。這談情說愛卻是熱情似火,直接上手摟摟抱抱了……
幾步遠處,書生一手扶住小姐的腰,一手捧著小姐的臉,就要親下去。這也太直白了,夏如茵呆愣愣看著,卻忽然感覺有灼熱目光落在她臉上。那熱度,仿佛能將她點燃。
夏如茵本能偏頭去看。肖乾坐在茶幾右側,正在認真看著戲,壓根就沒在看她。夏如茵擰著眉,心中有些奇怪,卻也隻得轉回頭去。再看書生和小姐,親密畫麵已過,那兩人現下正說著話。然而正事沒說兩句,書生又將小姐抱在了懷裡,嬉鬨淺唱低吟。
夏如茵眼看書生將手落在了小姐腰上,驚得微微張嘴,然後又一次,她再度感覺到了被注視。
夏如茵再扭頭看去,肖乾依舊支著下顎,安靜看戲。男人麵具下的唇角弧度平平,是往常神色淡漠的模樣。夏如茵仔細打量,確定他還看得挺投入。夏如茵疑惑眨了眨眼,再次收回了目光。
之後的時間,她倒沒再生出被注視的幻覺。雖然比起被主子揉捏,陪主子一起看親熱戲已經是比較能接受的情形,但夏如茵還是覺得尷尬。她一直期盼著肖乾叫那兩摟摟抱抱的人停,畢竟這戲修改後毫無情節可言,通篇就是在男女恩愛親密。可肖乾看得一絲不苟,根本不叫停。
夏如茵隻得頂住尷尬,熬到了戲曲落幕。肖乾這才開口:“不錯,下去領賞吧。”
四名戲子起身作揖謝過,退了出去。正巧已近酉時,夏如茵以為肖乾要傳劉嬤嬤布菜了,可男人忽然發問:“茵茵覺得這戲如何?”
??這戲連故事情節都沒有,還能如何?夏如茵猜測太子這是評戲的毛病又犯了。這可是她要求看的戲,夏如茵不能太貶低了,措辭道:“如果能多點曲折的恩怨情仇,想必故事會更精彩。”
肖乾輕抖衣袖,淡聲道:“是麼?孤倒覺得,似這般平淡恩愛,才是生活的真諦。”
??這?就這?這樣一部毫無看點的戲曲,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殿下“生活真諦”的評價?!夏如茵傻在那裡,不知該如何接話。她實在不懂肖乾為何如此推崇這戲曲,可有畫麵閃過腦海,肖乾語調深沉:“這天下一日不平,孤便一日不成家!”
原來如此……夏如茵睜大了眼,心中震驚,而後生出憐惜。
無怪殿下喜歡看這戲曲。因為這不能算故事的故事,講述了一對夫妻的相戀相愛。殿下他沒法成家,沒法找個妻子與他舉案齊眉,於是他隻能看看戲,從旁人的故事中尋找一點慰藉……
夏如茵心中便是一酸。殿下真的好可憐……她想安慰他,卻又不敢說得太明白,就怕傷了殿下的自尊心。左思右想,她才壓抑著哽咽,儘量聲音平緩道:“殿下,這世上若有哪家姑娘能嫁給你,都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夏如茵想告訴肖乾,雖然殿下你不能成婚不能找妻子,但你值得這世間最好的姑娘。肖乾卻是意外,而後一喜。
他也不明白夏如茵為何突然便紅了眼眶,可她說出的話倒是十分動聽。這就是暗示她心悅他吧,說什麼能嫁給他是福氣。他家茵茵這是終於懂男女之情了嗎?
肖乾頓覺通體舒暢,感覺申懷玉也終於乾了回人事,一出戲曲,便讓茵茵有所感觸,也吐露了心聲。他揉了揉夏如茵的發,溫和回應:“孤沒你想得那般好,但孤可以承諾,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他不會辜負夏如茵期望,成婚後好好待她,讓所有人看到她,都會讚她一聲有福氣。夏如茵便愈發感動了。
殿下這是終於不彆扭,答應她要做個明君了!夏如茵好開心,眸中含著喜悅的水汽:“殿下……”
如此直白熱情的凝望,再發展下去,可就要像那戲曲中演的,一發不可收拾了!肖乾無奈又甚美歎了口氣。小相好這麼熱忱,那隻好他克製些許了:“行了,吃晚飯吧。”他的目光描摹夏如茵的唇,舌尖抵了抵牙齒:“明日換賭注吧。孤暫時也想不到什麼想要的,不如,便輸的人要答應贏的人一件事情?”
夏如茵自然答應了肖乾的提議。在她看來,殿下想讓她做什麼事,隻管吩咐便是,哪還需要什麼賭注約定?這明顯是她賺了便宜啊!可惜這個賭注出來後,她便再沒贏過一次,每天都是輸一兩局。這麼輸了十餘日,夏如茵許了肖乾要為他做十二件事,他們終於回到了京城。
一行人在碼頭下船,找了驛站歇息。傍晚時分,夏如茵吃完晚飯回屋,意外見到了多日不見的暗九。
夏如茵一看到他,心中便如春花綻放,分外歡喜:“九哥!你回來了!”
肖乾已經作為太子,裝模作樣溫文爾雅好多天了。如今換了身份,真是心癢難耐。他毫不客氣將夏如茵抱入懷裡,深深吸氣:“想九哥了沒?”
夏如茵毫不排斥埋在他肩頭,用力點頭。肖乾感受著滿懷的溫香軟玉,克製拍了拍夏如茵的肩:“走吧,九哥陪你回夏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