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乾拍了拍衣袖衣擺上沾染的灰塵,當著夏如茵的麵捏了捏拳頭,又歪頭露齒一笑:“茵茵不肯跟九哥走,九哥隻好搶了。”
夏如茵對上那完美笑容,心中忽覺不妙:“不是,九哥,你聽我解釋……”
肖乾大步上前,就在她匆忙的辯解聲中,躬身一撈,將人倒扛在了肩上!然後他一腳踩上那大開的窗戶,縱身一躍!
夏如茵的尖叫聲剛到嗓子眼,肖乾便又落了地。他竟是從窗戶跨到了隔壁包廂!他將夏如茵放下,夏如茵腿都軟了,就往地上滑。肖乾眼疾手快扶住,索性向前兩步,將人壓在了牆上:“和你表哥一起喝茶看江景,好玩嗎?”
夏如茵一個激靈,拚命搖頭。肖乾仍不解氣,雙手用力箍住了她:“剛剛背著九哥,和李和循偷偷躲房間裡,都乾了什麼?!”
夏如茵繼續拚命搖頭,表達她什麼也沒乾。肖乾便不滿意了,愈發用力壓住了她:“說話!”
夏如茵被壓得難受,身上這也被硌得疼,那也被頂得慌:“九哥,你、你先鬆開我,我告訴你便是。”
肖乾不鬆。男人那張俊美的臉逼近,薄唇就在夏如茵眼前開闔:“休想!你現下便說,說得不好,看九哥怎麼教訓你……”
他垂著眼,盯著夏如茵臉頰,舌尖抵了抵牙齒。夏如茵瑟瑟發抖:“怎、怎麼教訓?”
肖乾的手撫上她的頸側,粗糙的指尖摩挲著細膩肌膚。男人的聲音低沉而短促:“九哥咬死你。”
夏如茵呆滯片刻,臉騰地燒紅了!她反應過來,磕磕巴巴就開始解釋:“我們、我們什麼也沒做啊!我一開始以為你會來找我,總是看有沒有人敲門,李、李修撰便問我是不是在找你。我說是,他便告訴我你去了隔壁包廂,我、我便想著半柱香就過來找你……”
肖乾便在她細細軟軟的講述聲中,躁動掐住了女子的腰肢。然後他總算鬆手,啞聲道:“看在你還算老實的份上,這一筆賬便先記下。”
夏如茵軟著腿半靠在牆上,求生欲爆發完,她已經說不出話了。肖乾看她這樣,便想要欺負到她哭,卻也隻能克製著捏了下她的臉:“說來,茵茵今日,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夏如茵:“……??”
一刻鐘後,被貢宿糾纏的李和循終於脫身,回到包廂,便看到了夏如茵的字條。李和循拿著字條急急去追,才剛出包廂門,便聽見有人喊他:“李修撰,且留步。”
李和循腳步頓住,看向隔壁半掩的包廂門。聽那聲音,似乎是茵茵在喚他。李和循轉身推門而入,果然見到了夏如茵。
夏如茵和肖乾同坐在一張小榻上,夏如茵直挺挺端坐著,肖乾懶洋洋半躺著,手中卷著夏如茵的發尾。這姿勢,夏如茵整個人都被圈進了他的勢力範圍裡,真真是親密無間。
李和循臉色變了。然而讓他更變了臉色的還在後麵。夏如茵垂著眼躲避他的視線,開口道:“今日多謝李修撰招待,茵茵特意在此等候謝過。”
李和循:“……李修撰?”
夏如茵不敢吭聲,肖乾便溫柔拍了拍夏如茵肩:“茵茵,或許你應該喊,李大學士家的四公子。”
李和循:“……”
這可真是殺人誅心,李和循一直隱沒在自己大學士父親的光芒下,最受不得人用這稱呼指代他。他臉色難看,肖乾這才滿意站起身,朝夏如茵伸手。夏如茵便乖巧將手放在他手心。肖乾也嘲弄扭頭看了李和循一眼,牽著夏如茵的手自他麵前走過,帶她離開了包廂。
肖乾這一牽手,便再沒放開。夏如茵隻當他還在生氣著,也不敢提醒。平民們不如世家,講那許多規矩,街上偶爾也有牽手走過的小夫妻。夏如茵與一對小夫妻擦肩,想到或許有人會將她與九哥當成夫妻,心中莫名覺得甜蜜。可是,想到九哥隻是生氣了才會抓著她不放,他都想把她嫁給太子,夏如茵又無端覺得心中酸澀。
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最後隻能歸根於自己亂發了脾氣,心中過意不去。肖乾在一店門口停下,看上去已經不生氣了:“這家酒樓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九哥帶你去嘗嘗。”
夏如茵抬頭去看,便見到了幾個字“八方酒樓”。的確是快中午了,可以吃午飯了。兩人來到了三樓的包廂,才點好菜,街上忽然傳來一陣喧鬨聲。
肖乾為夏如茵斟茶的動作頓住,放下茶壺,行到窗邊。他站在那看了片刻,喚道:“茵茵,那是不是你家夫人?”
夏如茵也行過去,果然見到酒樓斜對麵的府門外站了一堆女眷,被圍在中間的赫然是李氏。李氏被人潑了一身臟汙,形容狼狽,對麵一個眼熟的男人拎著潲水桶,正罵罵咧咧著。
夏如茵意外“呀”了一聲。她的第一反應是李氏碰上了潑皮,就想出去找人幫忙,肖乾卻拉住了她:“彆著急,你家夫人帶著嬤嬤和丫頭,用不著你出麵。”
夏如茵這才稍稍安定。那男人的聲音遙遙傳來,帶著怒意:“……啊呸!我蘭範賭了這麼多年,見過爛人賤人,就沒見過你們這麼爛的賤人!”
夏如茵怔住,有些不能確定問肖乾:“九哥,那個男人……不是蘭青那爹爹嗎?”
肖乾似乎是認真打量了片刻,這才應是。夏如茵便愈發疑惑:“可是好好的,蘭青爹爹為什麼會來找夫人的麻煩?”
她有這疑惑,旁的人顯然也有。那群女眷中有個中年婦人越眾而出,和蘭青爹爹蘭範說話。她的聲音不大,夏如茵聽得隱約:“……我是國公夫人,今日請諸位夫人來府中賞菊……夏夫人溫柔賢淑,對待庶子庶女一視同仁,對待府上仆役和善……我們誰不稱讚一聲。或許這其中有什麼誤會,你是何人……且說清楚……若有冤屈,我自會給你做主……”
原來對麵那大院便是國公府,這中年婦人便是國公夫人。蘭範得了這句“做主”,依舊憤怒,大嗓門傳來:“夏府不是有個病秧子庶女嗎?我那女兒蘭青七歲時,我將她賣去夏府,給那庶女做了貼身丫鬟。”
國公夫人便又問了什麼,蘭範道:“的確是沒乾係了,我這些年也沒找過她啊!可兩個月前,這兩個賤人,”他抬手指了指李氏,又指向她身旁的嬤嬤:“她們找到我,說我女兒蘭青在夏府賺了一筆錢,已經自己贖身出府了。我尋摸著這事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不是早把女兒賣了嗎?這個老婆子就說,雖然賣了一次,但蘭青還是你女兒啊,她現下正好十六歲,你把她接回家,不是正好可以收一筆嫁妝?”
“我本來是不願意的,主要我那女兒從小就不老實,現下大了,能聽我的話?那嬤嬤就勸我,說她聽不聽話不要緊,找夫家幫忙啊。城郊的李家村有個屠夫,剛死了第三個媳婦,正好想花錢再買一個。你把蘭青賣給他,他自己就會把人抓起來關好了。”
“我一想有道理啊,便和那屠夫聯係了,把蘭青賣給了他。結果我那女兒太難搞了,半路便逃了一次,回家又逃了兩次,那屠夫抓得煩了了,便來找我發脾氣,讓我去給他抓人。”
夏如茵本還擔憂看著,可聽到這裡,那擔憂神色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蘭範繼續道:“我隻好又去找我女兒,連哄帶騙用強,想把我女兒弄回去。可我女兒罵我啊,說那屠夫死了三個媳婦,都是被他喝醉酒打死的,她就算撞死在街上也不會嫁!”
“我找我女兒找了兩天,她鐵了心就是要進太子府,說她小姐在裡麵,她要去幫忙。我也煩了,不想管了,把錢退給屠夫了。結果這個老婆子又找到我,問我怎麼還沒成功。我說這嫁妝我不賺了,我抓不住我那女兒。結果這老婆子一定要我把女兒嫁過去,給了我一筆錢,讓我找幾個地痞流氓幫忙抓人。她還說隻要我把女兒嫁了,就再給我一筆錢。我是不知道我女兒怎麼得罪了她夫人哦,她都離開夏府了,她還要追著害死她!”
“她都給錢了,那我肯定再試試啊。但我也舍不得花錢請地痞,就想著自己再看看,不行的話再找人。哪知道就是那天,我女兒就碰到了那夏府的庶小姐。當時有個看起來就不好惹的侍衛跟著她們,我就趕緊跑遠了。我躲在街口看著那庶小姐帶我女兒進了太子府,知道沒戲了,就走了。”
夏如茵立在窗戶旁,神情愈發茫然了。蘭範說的就是她出去蓮湖遊玩那日,回來遇到蘭青的事。夫人找到蘭青爹爹,千方百計讓他將蘭青嫁給虐打妻子的屠夫,這是真的嗎?夫人圖什麼?後來又還發生了什麼?
國公夫人便又說了幾句話,大約是詢問蘭範為何今日要找李氏麻煩。蘭範惡狠狠朝著李氏呸了一聲:“小老兒我一個爛人,膽子又小,平日是不敢和你們這些貴人計較!可她不給我留活路啊!”
“就我那女兒進太子府當晚,我就被衙役抓到了牢裡!翻了件我半年前偷東西的案!我就琢磨不對啊,我半年前是偷了一隻老母雞,可那人當時也打了我一頓,這事就這麼算了,怎麼半年後突然給我抓起來了?結果前幾天,我正巧聽見兩個衙役聊天,說我會入獄,是得罪了李大學士家裡的人。我想,李大學士誰啊?後來才突然想起,不就是這個賤人嗎?她不就是李大學士的妹妹嗎?!”
女眷們一陣竊竊私語,夏如茵看到李氏幾次三番想要開口,都被國公府的下人擋了回去。不止如此,李氏帶來的人也被製約著,根本沒人能幫她拖走蘭範。
蘭範說到這裡,情緒激動起來:“我被關在大牢裡一個多月啊,前幾天好容易放我出來了。結果回到家飯都還沒吃上,就有幾個地痞過來,抓住我往死裡打!我被他們打暈了過去,一臉一身血啊!醒來就發現他們把我裝在板車上,推去了亂葬崗。那幾個人以為我死了,聊著天說夏夫人出手大方,這次給了他們多少銀兩。我等他們把我倒土坑裡,人都走了,這才爬回了家。”
他忽然甩起手中潲水桶,又想衝去潑李氏和她嬤嬤,也被國公府的人攔住了。蘭範便嘶吼起來:“你是怕我把你乾得好事捅出去吧?!不就是你一個夫人,不知道安了什麼心,一定要弄死一個庶女的丫鬟?!我女兒哪得罪你了,你用得著這麼惡毒?看我幫不上忙了,你又想殺了我!沒想到吧,老子命硬著呢!老子就算死也不讓你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