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夏亦瑤看起來受傷更重,李瑾蓉卻先行到夏如茵身旁,擔憂詢問:“茵茵,你沒事吧?”
夏亦瑤心中便是一喜!娘親來了!有娘親在,夏如茵更會乖乖聽話了!她迫不及待朝前一步:“娘,我方才不小心摔倒,扯到了姐姐,九爺卻硬說我是故意暗害她。姐姐,你快告訴大家,我到底是不是暗害你?”
李瑾蓉皺起了眉,嚴厲斥道:“阿瑤,你為何這般不小心?你不知道你姐姐身體弱,受不得一點傷嗎?!”
她這態度擺得漂亮,其實卻是在暗示,夏亦瑤不可能是故意。李瑾蓉扶住夏如茵:“茵茵有沒有嚇著?快去佛堂裡坐一坐,我讓大夫幫你看看。”
肖乾麵無表情擋住了她。李瑾蓉比夏亦瑤不知聰明多少,夏亦瑤還想著讓夏如茵回答,李瑾蓉卻隻想著趕緊大事化小。肖乾握緊了夏如茵的手臂,盯著夏亦瑤,重複了他的問題:“茵茵,她是不是故意扯倒你的?”
夏如茵在三人的注視下,低垂了頭。夏亦瑤便知道會這樣!她等著夏如茵息事寧人既往不咎,可出乎她意料,往日都不會反駁頂撞她的夏如茵,今日竟然抬眼直視李瑾蓉,輕聲開了口:“夫人,阿瑤她根本沒摔倒。她是故意將我扯下來的。”
圍觀眾人嘩然!李家的公子小姐也是一陣竊竊私語。之前他們或許沒看清夏亦瑤到底是不是摔倒,卻看清了兩個人摔出去的角度。那情形,若不是肖乾及時相救,夏如茵定是要受重傷。這事總不可能是夏如茵舍命陷害夏亦瑤。加之夏如茵生得那副好模樣,本來便是更讓人信服的,而夏亦瑤早有前科……
一時間,眾人都將鄙夷譴責的目光投向夏亦瑤。夏亦瑤百口莫辯:“她、她是誣陷我……”
李瑾蓉臉色也變了幾變,反手便是一耳光,重重扇在夏亦瑤臉上!夏亦瑤被打得人都懵了,張了張嘴,便感覺有什麼流到了嘴裡。她抬手一摸,看到了一手血!夏亦瑤隻覺頭腦一陣眩暈,眼前一黑,竟是就這麼暈了過去!
夏府的嬤嬤丫鬟連忙衝上去扶起夏亦瑤,有機靈的嬤嬤哭著替夏亦瑤求情:“夫人!夫人,小姐都暈了啊!”
周氏也上來勸解,李瑾蓉這才讓人將夏亦瑤帶下去看大夫。她看起來有些疲憊,卻是溫和朝肖乾一笑:“九爺,見笑了。可否讓我和茵茵單獨說幾句話?”
肖乾不答話,隻是看向夏如茵。事情鬨到這麼大,也是夏如茵沒想到的。她沉默著點了點頭,肖乾便安撫拍了拍她的肩,走遠了些。
夏如茵與李瑾蓉麵對麵而立。夏如茵曾經喜歡與李瑾蓉相處,她喜歡她的溫柔慈愛,那是她自小欠缺的,渴望的,母親的模樣。可現下再對著李瑾蓉,她卻總感覺像隔了些什麼。
蘭青爹爹那事,國公府那邊雖然沒了下文,但夏如茵心中還是埋下了懷疑的種子。而李氏曾經那些“為她好”的教導——讓她乖巧懂事,不要在意自己的心情感受,不要提要求,不要爭不要吵——那些拚命灌輸給她壓製她的禁錮,在與太子殿下還有九哥相處的日日夜夜中,漸漸鬆動,幾欲破碎。夏如茵開始以全新的角度,審慎看待這位撫養她長大的夫人。
可李瑾蓉開口了,卻是長長歎了一聲,以手掩麵:“茵茵,大娘對不起你。”
夏如茵一怔。她打量李瑾蓉,詢問道:“大娘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李瑾蓉神色疲憊:“阿瑤又欺負你了。這些年,她越來越無法無天了。是我沒管束好她。”
這倒是讓夏如茵意外了。她以為李瑾蓉單獨找她談話,是又要歎著氣批評她不該了,卻不料她反而向她道歉了。夏如茵措辭道:“夫人,你……你不怪我嗎?”
李瑾蓉笑了:“傻孩子,大娘怎會怪你。”她麵上浮起悲戚:“阿瑤若是有你一半懂事聽話,我都知足了。”
夏如茵覺得她應該感動,可許是隔閡已經生出,她忽然有些無法再全情投入。夏如茵立在那,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李瑾蓉便拉了她的手:“不提那些了。茵茵,大娘此次找你,是聽到了些傳言。他們都說太子殿下納了你,這是真的嗎?”她拍拍夏如茵的手:“如果是真的,那大娘便讓你爹爹去找太子說一說。咱們夏府的姑娘,即便他是太子,也總該給個名分啊。”
這事夏如茵倒是問過太子意見,此時便按照約定好的說法答話:“那都是傳言,殿下並沒有納我。”
李瑾蓉頷首:“我猜也是。”她看著不遠處的肖乾:“畢竟,與其跟太子,還不如跟個真心對你的人啊。”
李瑾蓉說了這些話,便離開去看夏亦瑤了。鬨了這一出,夏府和李府的人上香都拖到了下午。夏亦瑤沒再出來,聽說是摔傷了走不動路。小輩們跟著李瑾蓉和周氏上了香,先退出了殿,在外等著。
夏如茵與肖乾有一搭沒一搭說這話,卻見李和循走了過來。夏如茵看到他就覺得不妙,真想假裝沒看到,可李和循偏偏要在她麵前站定:“茵茵,借一步說話可好?”
肖乾冷冷看他。夏如茵低著頭,不想回答。李和循皺眉與肖乾對望:“兄台也未免太儘忠職守了。一家人上香,我來問我表妹幾個問題,難道都不行嗎?”
肖乾便皮笑肉不笑一扯嘴角:“茵茵,怎麼不喊人啊?”
他的手搭上夏如茵的肩,暗示捏了捏。夏如茵便是一個哆嗦:“李修撰,李大學士家的四公子,你有什麼話,在這裡說也是一樣。”
李和循:“……”
肖乾哈哈大笑!他拍了拍夏如茵的肩:“李大學士家的四公子約莫是有什麼見不得光的秘密,不能被我聽見呢。行,我不聽便是。”
他踱步走遠了些,李和循忍耐片刻,還是開了口:“茵茵,那日在太子府,我實在是心中震驚,才會匆匆離開。可回府後,我仔細思考過,還是放不下你。若是殿下真心待你便也罷,可他都沒給你名分,現下還接了那許多美人入府。”
他的聲音溫潤:“不是表哥說話不好聽,可我這些年看多了這種事,一些男人有了新歡,便忘了舊愛。你還年輕,他便如此怠慢你,往後豈不是更要冷落你?待你朱顏老去,身旁又沒有一兒半女,空房孤枕無人照料,豈不是更淒慘?”
他的神色愈發溫和,是夏如茵見慣的如玉君子模樣:“表哥想到這個,便覺心中傷痛。我和你相識一場,卻是真心誠意喜歡你的。我不介意你與殿下發生過什麼,願意再去向殿下討要你。殿下如今有了新人,想來不會再拘著你。隻要你我誠心相求,他定會鬆口。殿下不能給你名分,我卻是願意給你名分的。母親現下正在幫我與劉家小姐議親,待我娶了她,便迎你入府,爭取讓你做個平妻……”
肖乾說不聽,其實就站在能聽清的地方,將那字字句句聽了個真切。李和循提起讓夏如茵做個平妻,還覺得這是對她的恩賜,拿這出來引誘夏如茵,肖乾臉色便沉了下去。他再不想忍耐轉身,卻不料,夏如茵先他一步開了口:“表哥,你不必說了。我寧願無名無分跟著殿下,也不願做你的平妻。”
她一副誠懇真切、就事論事的模樣,就怕李和循再來糾纏,補充道:“彆說平妻,做你嫡妻我都不願意。殿下真的比你好太多太多了,我特彆特彆特彆喜歡他,隻要能跟著他就知足了。”
肖乾胸中那口惡氣,一瞬煙消雲散!聽到沒有!兩個太多!三個特彆!他家茵茵,特彆、特彆、特彆喜歡他!
肖乾心情飛揚,大步上前,揉亂了夏如茵的發。又親昵摟住她的肩:“茵茵,你看你,瞎說什麼大實話。”
李和循來找夏如茵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以為自己退讓這許多,都不計較她的過往了,夏如茵定會歡喜感激同意,卻不料竟然得到了這樣的回答。李和循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卻也隻能憋出句:“茵茵,你太天真了……你會後悔的!”便拂袖轉身離開!
肖乾陰冷望著李和循的背影,片刻收回了目光。他再低頭看向懷中的夏如茵,便見女子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臉上明晃晃寫著幾個大字“謝天謝地他終於走了”。肖乾隻覺喜歡她喜歡到了骨子裡,便又心癢難耐了:“茵茵,你特彆特彆特彆喜歡殿下。”他壓著聲音笑:“那九哥呢?有幾個特彆啊?”
夏如茵被他接二連三逗弄,都要麻木了。她瞪著肖乾,用力推開他:“一個特彆都沒有!連喜歡都沒有!我乾嗎要喜歡一個棒槌!”
肖乾便又開心大笑:“哈哈哈哈,對對對,九哥是棒槌,茵茵隻喜歡殿下!”
李瑾蓉和周氏上香出來,已是傍晚。眾人吃了齋飯,各自回房歇息,約定戌時末再來院中賞月。
女眷和男人們分住在後院的左右側,寺廟廂房充裕,每位公子小姐都分到了一間房。肖乾進了房間,不過多久,窗戶一動,暗五背著一直沒露麵的趙老大夫,跳窗進了房。
趙老大夫這把年紀,還是第一次走這梁上君子的路。他嗬嗬笑著,先為肖乾把了脈,確認道:“九爺脈象平穩,李氏還沒動手。”
肖乾便問暗五:“你們在此蹲守,可有發現什麼?”
暗五從懷中摸出一個檀香香爐:“李氏身旁的嬤嬤趁著無人,將這房間的燃香替換了。”
趙老大夫拿小刀刮了些檀香粉末,置於鼻尖嗅聞,片刻飛快彆過頭:“九爺,這個。”
肖乾行去他身旁,趙老大夫特意將那“檀香”拿遠了些:“九爺彆聞,這東西,成分我不能完全確定,但裡麵摻了助興的藥物。”
肖乾便明了:這是春.藥。他退後兩步:“我看所有房間都點了這香,原以為是寺廟準備的。”
趙老大夫捋著胡須:“這便是李氏的高明之處了。這東西看起來,氣味色澤都和檀香一般無二。那助興藥物又易揮發,燃燒後的粉末中也查不出異常。就算有人提前發現了什麼,這罪名也扣不到李氏頭上。”
這“檀香”都還沒燃,可說話的功夫,肖乾想是吸入了少許,身體便有些燥熱了。他思量片刻,冷冷一扯嘴角:“好謀算。浪費了此等心機此等好物,不是太可惜?還是用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