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嬤嬤趕緊退了出去, 不忘為兩人關上殿門。夏如茵還坐在肖乾腳邊,一無所知茫然望著他。肖乾一時隻想扒了她裙子,直接將人撂上書桌狠揍一頓。可是他不能……於是他隻能抓起一塊竹牌,“啪”地掰斷。
“啪”“啪”“啪”的斷裂聲接二連三, 肖乾將七根竹牌都折斷了。夏如茵聽著那一聲聲“啪”, 莫名感覺被擰斷的是自己脖子。她聽見肖乾深深呼氣:“李和循求見孤那日, 發生了什麼?說給孤聽聽。”
夏如茵不知肖乾為何會這麼問,卻也隻能好好回憶, 小心措辭作答:“那一陣, 殿下收到了很多催婚, 十分煩惱。李修撰的到來,更是讓殿下的煩惱達到了頂點。殿下早有讓我假扮你女人的心思, 劉嬤嬤和暗九多次暗示過我,殿下自己也詢問過我想不想嫁人。可我愚鈍,一直沒明白過來。聽到李修撰想討要我, 殿下覺得不能再等了。於是殿下直接宣告我是你女人, 拉了我做擋箭牌, 也免得旁人再催你成婚。”
說完這番話,夏如茵看見肖乾的手握緊成拳。夏如茵終於覺察危機, 努力想將自己縮得更小些。而肖乾忍了忍,終於開口道:“原來這就是那日發生的事。”
那語調說不出的古怪, 帶著幾分怒火幾分咬牙切齒, 卻又有幾分隱忍。夏如茵完全不知如何接話。肖乾盯著她:“所以當時你說沒什麼要問孤的,所以你要求像以前一樣相處。”
夏如茵被看得頭皮發麻:“殿下如果覺得哪裡不妥,茵茵改了便是……”
肖乾打斷:“那孤當時為何要向你保證, 孤不會看其他女人?”
??殿下為什麼這麼說, 殿下自己難道不清楚嗎?夏如茵感覺愈發詭異了, 隻得硬著頭皮,將自己的猜測說出:“殿下這是禦人有道,用心對待每個忠誠的屬下。你想讓我知道,我和那些隨便找來的擋箭牌女人不同,我比較重要。”
“忠誠的屬下。”肖乾重複,再度深深呼吸:“原來你是我屬下。”
夏如茵怔了怔,有些委屈:“我難道不是嗎?”
肖乾按了按太陽穴:“馬場那日,你說你喜歡孤,又是怎麼回事?”
夏如茵:“??我、我沒有這麼說吧?”她回憶片刻,想了起來:“啊,我說得是我好喜歡騎馬。殿下不是回了我一句你也喜歡騎馬嗎?”
肖乾:“……原來你是喜歡騎馬,孤也是喜歡騎馬。”
夏如茵被這古怪對話方式嚇著了:“殿下,你……”
肖乾抬手製止:“你彆說話,讓孤問完。”
他頓了頓,語調竟然平緩了下來:“說吧,回京路上,你為何會說哪家姑娘能嫁給孤,都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夏如茵感覺這平緩更讓人害怕了!她訥訥道:“本來就是這樣啊。殿下真的很優秀,隻是因為能感受到旁人情緒,才會立誓終身不娶。若非如此,殿下想要什麼女人會沒有?”
肖乾:“……孤什麼時候立誓終身不娶?”
麵具金紗都沒法遮蓋肖乾如有實質的森森目光了。夏如茵磕巴道:“不、不是殿下自己說的嗎?殿下說,這天下一日不平,你便一日不成家。”
肖乾:“……”
真相大白,肖乾氣到心肝脾肺腎都痛。所以,根本沒有什麼兩情相悅,一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他以暗九身份和夏如茵開玩笑時,夏如茵那生氣也單純就是生氣,根本不是什麼女兒家被戳破心思的羞惱!
這想法閃過腦海,肖乾快要氣瘋的腦子忽然有了片刻清明。暗九。對,他還有個身份是暗九。雖然之前夏如茵表現得更喜歡暗九,他便會耿耿於懷,但在得知自己是自作多情的現下,夏如茵喜歡暗九似乎也不那麼糟糕了。好歹,暗九也是他。
如果夏如茵真喜歡暗九,他可能還是會有點不爽,但到底能接受了。肖乾盯著縮成一團的夏如茵,心中思量:這段時間他先入為主,一直以為夏如茵喜歡的是太子本尊,將夏如茵對暗九的好當成了夏如茵太過赤忱,以為夏如茵隻是將暗九當成哥哥。可如今明白了夏如茵根本不喜歡太子,那些赤忱的“兄妹情”,忽然就值得深思了。
她隻給暗九做鴛鴦香囊,想一直陪在暗九身旁,有機會便要抱著暗九撒嬌——所以,夏如茵會不會喜歡暗九?
肖乾急需確認這一點,以平複他還沒相戀就失戀的心情。他可再不敢和夏如茵玩什麼“無需多言便心意相通”了,直白問:“夏如茵,你對暗九那般特彆,是不是因為喜歡他?”他強調:“男女之情的那種喜歡。”
夏如茵正覺今日的殿下好可怕,便聽到了這個問題。她心中忽然冒出個猜測:殿下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他已經問了這麼多問題,現下又問起暗九,是要追究什麼嗎?她不過是想單獨送九哥一個香囊,殿下就覺得顏麵無光,這般生氣。那她如果說她喜歡九哥……殿下會不會更加不爽,甚至因此暗中對付九哥?!
夏如茵一個激靈,慌慌張張答話:“不喜歡!”她絞儘腦汁想要解釋:“我不喜歡他!我對他特彆,隻是因為……因為他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要報答他!夫人和我說的,報答一個人,便是要讓他覺得我待他不同,他便會明白我的一片心意了!”
這話出口,夏如茵清晰看見肖乾的手用力握緊了八仙椅扶手,那力量之大,手背青筋暴起。男人一字一句道:“報答?”他的聲音仿佛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你對他好,隻是因為你家夫人讓你報答他。”
他騰地站起!用力太大,八仙椅翻倒,“砰”地撞在地上:“你家夫人心機深沉惡毒,京城人儘皆知,你竟然還聽她的話‘報答’?!”
巨大聲響令夏如茵身體一顫。這當然不是真實原因,當年夫人讓她報答李和循,她就沒有聽。或許隻是她想“報答”九哥而已。可夏如茵一時也想不到其他理由了。她瑟瑟發抖:“那不是……之前還不知道嗎?”
肖乾被氣得,頭腦都有一陣暈眩:“好!好!”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他便已經撈起夏如茵,將她倒扛在了肩上!夏如茵第二次體驗這個姿勢。第一次被九哥倒扛著時,她雖然慌亂,卻篤定九哥不會傷害她。可現下倒扛著她的人是太子……夏如茵要哭了,那句許久沒說過的話再度出口:“殿下!殿下我錯了,殿下饒命!”
肖乾大步行入臥房,直接將她甩在了紅木大床上!夏如茵暈頭轉向爬起,便見靠床的牆壁朝兩旁分開,露出了一個密室。肖乾麵具下的嘴角勾起個冷冷的弧度:“不是要陪孤寵幸女人嗎?一會孤找人來侍寢,你便在這呆著!”
夏如茵怔了怔。原來不是要處罰她,夏如茵便安心了些,猶豫著道:“天還沒黑呢,不用這麼快進去吧……”
話沒說完,肖乾便掐著她手腕,將她扔進密室,關上了暗門!
夏如茵踉蹌幾步站定,室內便陷入了黑暗。伸手不見五指,也聽不見一點聲音。夏如茵呆愣愣站了一會,第一反應竟然是:幸好這密室隔音不錯,她不至於聽到太子殿下辦事時那些聲音……不然可太尷尬了。
這想法冒出,夏如茵憂鬱歎了口氣。她趕跑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行去牆邊摸索。
她被丟進來時,依稀記得看見牆上有盞長明燈。夏如茵朝著記憶中的位置摸過去,果然摸到了它。
燈被點亮,密室中有了光亮,夏如茵四下打量。密室不大,隻角落擺著一櫃子,上麵放著十餘張金屬麵具,是太子殿下慣常戴的那種。
除了麵具,還有一個盒子,盒子裡放著數十塊金屬小片。金屬小片彎彎的,隻一根手指那般長,夏如茵拿起細看,莫名覺得這東西應該放在牙齒後麵。
可是,誰會在牙齒後藏這麼一塊金屬片?殿下嗎?夏如茵也想不明白這東西的用途,還是放下。
還是麵具比較有趣。夏如茵早就好奇太子殿下的麵具了,卻一直沒敢摘下來看。左右現下也無事可做,殿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招人來侍寢,夏如茵決定給自己找點事做。她拿著麵具,朝自己臉上比劃。
麵具製作得十分精巧,隻靠臉部五官高低,便能契合著不掉下來。夏如茵戴著卻是大了許多,有點搖搖晃晃。她晃了晃腦袋,麵具從鼻子掉到了嘴巴上。
額……夏如茵抬手扶住麵具,讓眼睛對準洞孔,感覺視野還挺好的。密室門卻在此時被打開了。夏如茵就這麼戴著麵具,對上了密室外,同樣戴著麵具的太子殿下。
肖乾一時氣昏了頭將人扔進了密室,很快便意識到自己不妥。他都不明白自己在乾嗎,為什麼要將夏如茵扔到那密室中去。回想起當時混亂的心情……大約覺得那密室是藏著他秘密的、獨屬於他的地方,於是他便也想將夏如茵關進去,讓這個他又愛又恨的小傻子,也變成被他藏起來的,獨屬於他的寶物。
可這行為也太過分了。夏如茵那般體弱又膽小,今日他不過多問幾句話,她都被嚇著了。被一個人關在那種黑漆漆的地方……她不會被嚇哭了吧?
肖乾一想到夏如茵或許就在密室裡哭,立時便待不住了。他急忙行到床邊,重新打開暗門。便見密室亮著燭光,夏如茵正拿著他的麵具玩。
肖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