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鴨舌帽也遭了殃,此刻正悲慘地躺倒在地上。
剛剛在轉身過程中他的手一把打掉了她頭上的遮擋,現在陽光透過枝椏疏疏落落灑在她的頭頂上,落下一片流光。
他將帽子撿起來拍了拍上麵的灰塵,和她一起蹲下。
蛋糕盒子的搭扣有些鬆動了,歪七扭八地斜著倒在地上。
望月奈奈幽怨地看了一眼眼前的金發混血男人。
降穀零沉沉看著她。
“還好,蛋糕沒掉出來。”少女鬆了一口氣,想將棱角有些變形的蛋糕盒子從地上撿起來。
降穀零率先一步將它拿到手上,拆開包裝看了看裡麵。
原本造型完美的巧克力蛋糕因為撞擊地麵的衝擊力變得“血肉模糊”。
吃是能吃,就是外表實在不那麼美觀。
他把盒子重新包好,拎著它站起身。
“對不起,我回波洛咖啡廳再給你拿一個吧。”
“說對不起乾什麼,是我沒先叫你名字。”他的身手似乎比以前更加狠厲敏捷了。
望月奈奈抬起頭,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手上那一個小盒子,認真道:“不用回去拿新的了,還能吃。”
說著便要去從他手上拿。
降穀零動作迅疾地將手背過身。
?
她鼓了鼓臉頰:“太浪費了,這麼好吃的巧克力蛋糕隻是外表不好看了,但是味道沒變呀。”
“而且這還是雅織姐姐買給我的。”
她剛剛隨便找了個借口溜出來的,就是為了來找他。
雅織姐姐依依不舍的樣子讓她罪惡感滿滿,她立馬答應說下次要帶著佑佑到他們家玩。
“好吧。”降穀零被她說服了,無奈笑了笑,將蛋糕重新放回她手上。
拿回蛋糕,望月奈奈眉眼彎了起來。
“你不該來找我。”他垂下灰紫色的眼眸,盯著她的發頂,語氣冷沉。
“萬一我周圍有組織的人怎麼辦?”
“你快離開吧。”
“放心,我都觀察著呢,我們現在很安全。”她對他眨眨眼,撩開裙擺露出綁在大腿上熟悉的小電腦。
這小電腦是諸伏景光拜托公安的技術人員幫她配置的,她再自己搗鼓升級了一下,跟以前她那台好用程度差不多。
降穀零還是有點不放心,為了避人耳目,兩人來到一個隱蔽的小胡同。
胡同旁邊一處高樓遮擋了酷暑午日,將熱氣一並散了去。
“奈奈,你跟過來做什麼?”放下心後,他生硬的語氣漸漸軟了下來。
望月奈奈把她和諸伏景光的想法跟他說了一遍,說得越多,降穀零的眉頭就鎖得越緊。
“不行。”他連猶豫都沒猶豫,立馬出聲否決。
“為什麼不行?”她疑惑。
“太危險了,組織裡有我一個就夠了,你們既然已經脫離了這裡,就彆以身涉險了。”
降穀零揉揉額角,他不想再經曆一遍那樣的痛苦了。
雖說現在一切都回歸了最好的模樣,但他現在每每想起來,都會心有餘悸。
被黑夜籠罩的天台上hiro沒了聲息、臉上沾血、頭無力地垂在一旁,寂寥的病房冰冷的儀器,她如一朵衰敗的花迅速凋零,組織已經拚儘全力卻還是無法將她從死神手裡拉回片刻。
“不累嗎?”望月奈奈戴著口罩,隻露出一雙透亮的琥珀色眼瞳盯著他。
裡麵有一團幽微的火光,還有深切的擔憂。
“會累的吧。”她的語氣肯定。
再怎麼強大的人,都會累的吧。
他也是人,不是失去七情六欲的神。
獨自抗下這麼大的責任,每天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要避免猜忌懷疑,要一直戴上冷漠詭譎的麵具,沒有絲毫鬆懈的時刻,日複一日堅持了五六年,甚至未來還有望不到頭的日子要度過。
降穀零聽到她問他累不累時,身側的指尖有一瞬繃緊,又很快放鬆。
“不累。”他道。
“死鴨子嘴硬。”她嘟嘟囔囔,“做人要誠實一點呀,降穀零。”
“我現在可是你們陣營的人了,對我可以坦誠一點。”她一邊小聲嘰嘰咕咕,一邊偷偷瞅瞅他,小眼神怪可愛的。
就是在故意說給他聽的。
有些緊繃的氣氛因為她這一聲抱怨瞬間就輕鬆起來了。
“我不是不信任你。”他無力捂臉,“隻是——”
好吧,說實話,他剛剛確實是有那麼一點不信任她。
畢竟她在組織裡生活了十二年,縱然他們幾個已經共同經曆過這麼多事情,但……
“我不管,反正我話已經帶到了,到時候我們就裡應外合,一起把組織搞下去。”她抱胸道。
“你的幼馴染可是很擔心你的。”她哼哼,說起這句時略帶酸意。
其實,望月奈奈是擔心降穀零不會同意他們參與,更準確的說,是怕他不放心她作為一個組織前成員加入其中,才特意來試探他的態度的。
現在看來,他也沒想象中的對她那麼防備。
降穀零無奈地看著她,心臟突然有些酸澀。
其實……是會累的,但他不敢累,他怕一懈怠下來,就會沉溺於安寧,以至於在組織裡忽略了某些細節。
必須時刻保持神經緊張才行。
有人共同前行……聽起來很不錯。
尤其是和他們,hiro和她。
當時四個人在一起互相搭檔的日子還挺好的。
打打鬨鬨,至少不像現在這麼孤獨了。
“彆亂吃飛醋啊。”他嘴角勾起輕鬆的笑意,神秘莫測的眼瞳漸漸有了真實感。
“我要是當時想和你搶,你可搶不過我。”
望月奈奈瞪大眼睛,胸口的情緒被他輕而易舉挑起來:“你——但他現在是我的!”
她憤怒得眼眶都紅了。
一想到他們這對幼馴染當時共同欺瞞她,她就傷心的不行。
不是傷心他們騙她,而是傷心他們倆有那麼多共同的回憶和秘密。
降穀零隻是想逗逗她,卻沒想到她都快哭了,瞳孔震動了一下。
他手足無措上前:“奈奈,我開玩笑的,你彆哭。”
“我沒哭。”望月奈奈恨恨道,她隻是怒了。
“你們倆都有孩子了,我可插足不了。”降穀零鬆了一口氣,往後退一步,挑眉一笑。
眼神卻藏著探究,想知道她對那個小男孩是什麼態度。
少女略顯得意地眨著杏眼覷他,尾音上揚:“可愛吧?”
“嗯,很可愛,很像你們倆。”
他眯起眼睛:“不過奈奈,你當時是怎麼活下來的,我明明親眼……”
“秘密哦。”她噓了一下,神秘的很。
行。降穀零聳肩。
“那佑一呢?你應該知道他是怎麼得來的吧?”
這話說的。望月奈奈心裡一驚,遲疑問道:“難道你知道?”
降穀零疑惑:“難道你不知道?”不可能啊,hiro肯定會告訴她吧。
望月奈奈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諸伏景光可沒告訴她降穀零已經知道了的事啊。
再試探試探:“佑一是怎麼生出來的?”
降穀零以為她真不知道,蹙緊眉頭:“不是dy嗎?”
咳咳咳。她差點被嗆到了。
很好,很合理,不愧是很會邏輯自洽的波本先生。
不過諸伏景光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想想也不可能啊……但好像比起男人懷孕,dy這種不合倫理也不合法的事情似乎更能解釋得通。
“奈奈,不會是你自己生的吧?”降穀零語氣一頓。
可是時間對不上啊。她病情惡化住院的時候做過檢查,沒有懷孕的跡象。
望月奈奈移開視線,心虛道:“反正你都沒猜對。”
早知道就承認dy了,不過她剛剛都被噎得咳嗽了,她順勢說下去他肯定不相信。
如果降穀零知道她把他的親親幼馴染弄懷孕了,不知道他會不會用手銬把她銬上。
總感覺怪怪的。降穀零仔細盯著她。
這麼心虛乾什麼?似乎很怕他把她逮捕一樣。
“反正你彆問,這是我和他的秘密。”她低下頭。
“好吧。”降穀零無奈笑著,“這下你開心了吧,有了你和hiro兩人獨有的秘密。”
望月奈奈像隻小老鼠一樣捂嘴偷笑,杏眼燦若星辰。
他們倆的秘密多著呢。
降穀零揉了揉她的頭頂,柔軟的觸感在指尖輕拂,有種被治愈的感覺。
怪不得hiro這麼喜歡摸她的頭。
她倒是乖乖的,絲毫不反抗,和他們的孩子諸伏佑一完全不一樣。
一想到當時小男孩滿臉苦惱地捂住自己的頭頂,他就想笑。
“帽子要帶上嗎?剛剛掉到地上有點臟了。”他舉了舉手上的鴨舌帽示意。
少女點點頭,正準備接過。
他卻把鴨舌帽向前一伸戴在她頭頂,還往下壓了壓,把她細碎的劉海都壓塌了。
“小矮子。”他笑了笑。
“你!”
她果然還是不喜歡波本這個家夥!
望月奈奈瞪他。
*
這兩天,望月奈奈都刻意避免去一年級B班的美術手工課上做助教,也會刻意繞路不經過他們所在的班級。
除了偶然一次在校園裡閒逛的時候,她見到了那兩個被孩子們包圍住的身影。
閃閃發光,在人群中很容易就能看見。
有著和其他孩子格格不入的成熟氣質。
望月奈奈眯了眯眼,默默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