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星深處。
這是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 四麵環海,被稱為, 無人之地。
在聯邦, 隻有窮凶極惡的犯人,才會被流放到這座孤島。
島上雖有自然資源,聯邦卻不再提供任何其他幫助, 任其自生自滅,若有朝一日能夠逃離荒島, 便可無罪赦免,恢複自由人的身份。
一月前,12名囚徒被發配至此。
對他們來說, 除了危機四伏的野獸、自然災害, 更需提防的,卻是凶狠嗜血的同類。
僅僅一月,便隻剩下7人。
某種程度上, 這也正中聯邦下懷——對付這群惡徒, 自相殘殺更有意思, 不是麼?
......
初登島時,12名囚徒,每人可以獲得一把刀,再任意選擇一樣物品攜帶。
相渝選擇了打火石。
不過現在, 他身上已經有了兩把刀, 一個打火石,一口鍋。
都是一個不長眼的家夥送的。
對彆人而言凶險的反殺, 男人卻如此漫不經心,根本沒放在心裡。
一月過去,島上聚集起了兩道勢力, 相渝不感興趣,隻大概知道,一個是紅毛青年,還有一個戴著眼鏡的西裝男,兩方各有三個人。
相渝體質優化過,兩方都想拉攏他,認為聚在一起更利於生存,而不是中了聯邦的騙局。
但有什麼生物比人族更邪惡呢?
相渝拒絕了,寧願繼續捯飭自己的石洞。
他在島中部,雨林邊緣落腳,不至於漲潮被淹,也不會直麵大型猛獸。
一片崖壁上,相渝選了一個石洞,估計是哪個前輩留下來的,裡麵還殘存有腐朽的稻草,石壁上也用石頭刻著歪歪扭扭的筆跡。
不外乎是一些“等老子出去殺光你們”的瘋話。
相渝和往常一樣,吃了剩的烤肉和野果,叼著刀,拽著藤蔓一蕩,便穩穩地落到地上,身姿敏捷,就像個正宗的野人。
上午剛退潮,今天可以換個口味,吃點海鮮。
島的東麵,沙灘上已經有了一道人影,個子不高,瘦瘦小小的,在紅毛那裡見過。
聽見腳步聲,對方迅速抬頭,看見是相渝這才鬆了口氣,笑嘻嘻道:“相哥,你也來改善夥食啊?”
笑歸笑,手裡的刀也沒放下。
相渝眼皮子都沒抬一下,自顧自地選了個地方,開始撿海鮮,他挑的多是魚類,方便儲存,也耐餓。
對方鬆了口氣,看似繼續撿海鮮,實則目光一直落在相渝身上,直到紅毛和另一個中年男人過來,這才徹底鬆懈下來。
“老大,今天海鮮挺多的,可以多撿點熏乾。”
陶晨邀功般舉起手裡歪歪扭扭的竹筐,幾乎快裝滿了。
路寧蕭隨意點了點下巴:“怎麼回事?”
陶晨撓頭:“相渝住在石洞,距離東麵近點就來了.....老大,反正他沒去寧昀斯那裡就行。”
寧昀斯便是那戴著眼鏡的斯文男人,和路寧蕭分庭抗禮,一個在東一個在西。
中年男人齊彬笑了:“怎麼會沒關係呢?他在東邊撿,我們不就少了麼?”
語調陰柔,像毒蛇似的,眼神有幾分扭曲惡劣。
偏偏路寧蕭覺得很有道理。
青年嗤笑一聲:“在寧昀斯那裡討不到吃的,覺得我路寧蕭好欺負?”
這話卻是沒道理,東邊海灘也沒寫著他路寧蕭的名兒。
陶晨冷汗直冒,心底對齊彬的厭惡更甚。
“老大,相渝實力不俗,我們要是對上.他,不是把他往西邊推麼?”
西邊指的是寧昀斯。
其實陶晨更想說,老大你彆沒事找茬。
就算老大體質優化過,戰鬥力強,但相渝也優化過,也不是善茬啊...!何況他身上也沒什麼重要物資,沒有搶的價值和必要。
“如果沒有一次擊殺的把握,還是算了吧。”
“改天準備妥當了再說,而且那邊靠近雨林,指不定哪天就有蟒蛇呢.....”
遠處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相渝臉色都沒變,撿夠海鮮,便徑直離開。
看來得換個住處了,一群聒噪煩人的。
得。
人都走了,也沒什麼好繼續爭的了。
陶晨鬆了口氣,看著真的思考起“準備妥當再殺相渝”的老大,心累得很。
要不是剛來島上的時候被老大救下,他早就投奔西邊去了,畢竟寧昀斯可理智多了。
不像老大,染頭紅毛,性格也和小孩子似的,那麼輕易地被齊彬騙。
而且....他似乎真沒想過,離開島的可能性,而是一個勁兒地和寧昀斯對著乾。
跟著這樣的老大,真的有前途嗎?
......
快要回到石洞的時候,相渝突然警惕停下。
目前是旱季,雨水不多,可崖壁下方,分明有幾塊石子的順序亂了。
一定有東西來過。
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男人頓了頓,放下竹筐,拎著刀,放輕了腳步,朝著一棵樹繞去。
越靠近,聲音越大,相渝屏住呼吸,冷靜地思考著。
石子移動的範圍不大,動靜也很小,必定不是大型動物。
但島上存活的動物,又能有什麼善茬?
就算來了那麼多波囚徒,始終沒人去雨林深處探索,這裡可沒有藥劑,最普通的發燒,便足以要了人命,隻要有活著的希望,沒人願意放棄。
思索間,一道灰撲撲的身影落入眼簾。
伴隨而來的,是一道細聲細氣的“喵”。
.....喵?
什麼動物會這麼叫?
看著那巴掌大的小動物,相渝罕見地愣了幾秒。
這種體型,除非它渾身劇毒,否則有什麼攻擊性?
小東西瞧見他了,灰撲撲的,像個球似的,就顛顛地朝他跑過來。
相渝謹慎地後退一步。
“喵!”
對方似乎不太高興,叫聲都急促了一點,他竟莫名聽出了一絲情緒。
——相渝懷疑,自己是獨居了一個月,出現幻覺了。
他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那小東西在腳邊停下。
隨即爬上他的腳,抱著他的腿,還想往上爬,尖尖的爪子刺痛了他的皮膚。
頓了頓,相渝俯身,將那巴掌大的小灰球,捧到手裡,真的也就一隻手大。
對方親昵地在他的掌心蹭了蹭,甚至還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手指,那細密的倒.刺微酥微麻,相渝又愣住了。
......它不會把他當媽了吧?
有些為難地蹙眉,相渝的身體卻很誠實。
他穿的是來時的那一身休閒服,白天也穿著外套避免曬傷,將小東西放到懷裡後,相渝仔細地拉好拉鏈,一手護在胸.前,一手抓起藤蔓,朝上攀爬。
單手攀爬,這是很高難度的動作。
不過對於體質優化的男人來說,倒也不算什麼。
幾下子便回到石洞。
小毛團身上灰不喇唧的,沾著灰塵草屑,還有些不知道什麼液體,導致毛發揪在一起,相渝不太想讓自己舒服的床被弄臟。
他隨意掃了眼,將小毛團放到了儲存食物的地方,再用幾塊石頭圍起來,避免對方“越獄”。
之後,他再次跳下去,將刀和海鮮搬了上來。
石洞裡儲藏了不少物資,相渝走到洞口,開始生火。
小毛團早就“越獄”成功,踉踉蹌蹌地走到他腿邊,又想爬到他腿上了。
“.....”
當媽媽這種事,一回生兩回熟,相渝直接把它拎到自己懷裡,對方也就乖乖睡著了。
有打火石,點火便很簡單,可今天,相渝一邊點火,一邊看向懷裡的毛團,動作也就慢了下來。
對方乖乖地躺在他腿與懷抱的夾角處,也不吭聲,團成一個球睡得香極了,可這卻是相渝第一次和某種生物這般親近。
他自小便不是個討動物喜歡的人,動物包括人類。
這弱小的幼崽,沒有毒、沒有獠牙,爪子也不輕不重的,他一隻手就能扼殺,可這份信任,又讓他茫然。
或許對方沒有威脅,或許對於獨居黃島的人來說,這份信任太過可貴。
總之,相渝決定收養它。
.....
火生好後,他取了些淡水和肉乾。
先把水燒開,再把肉乾撕成一條條的,放進鍋裡煮,很快,一鍋香噴噴的肉粥就出爐了。
不知道是不是聞到了香味,相渝敏銳察覺,小家夥的耳朵動了動。
那團得極圓的睡姿,也開始改變——它醒了。
動物對溫度的感覺比較敏銳,相渝將肉粥盛到椰子做的碗裡,涼一涼。
之後他刷乾鍋,繼續燒熱水。
它太臟了。
相渝自己還挺愛乾淨的,在孤島上,他找到了一種綿軟的植物莖乾,和著鹽可以刷牙。
現在是旱季,天熱得很,他一般兩天洗一次澡,去溪邊洗,沒那麼多容器,他打回來的水一般都用來喝。
不過一個小動物,也費不了什麼水。
雖說現在天熱,但也怕小家夥著涼,相渝便撕了塊衣服,沾了熱水,小心地給它擦毛。
起初,小家夥以為有吃的,乖得很。
碰到水後,這可不得了,又開始罵他了。
“喵!”
“喵嗚!”
“嗚嗚嗚”
最後一個“嗚嗚嗚”不是哭,而是喉嚨裡發出的警告。
相渝忍不住笑了,手裡快速地擦著,漫不經心道:“這麼弱,還威脅我?”
“除非你媽很牛,出了雨林找你。”
“不然,現在我就是你媽,你得聽我的。”
男人絲毫沒意識到,他得自稱“爸”。
或許自然界的生物眼中,媽媽,才是那個履行撫養職責的存在。
小家夥反抗無效,隻能嗚嗚咽咽地被擦毛。
相渝每次都擰乾了毛巾,因此,它內層的毛沒有沾濕。
“瞧你臟的。”
嫌棄地看了眼自己的鍋,那裡麵的水都發黑了。
“嘶。”
突然,指尖傳來刺痛。
原來分神的時候,小家夥呆住機會,驀的咬了口他的指尖。
相渝隨意瞥了眼,指尖冒出了兩顆血珠子。
“牙口還挺厲害。”
誇了句後,相渝用另一塊乾的布,開始給小家夥擦毛。
這項工作更不討喜了,很明顯,一切結束後,小家夥已經不願意再挨著他了。
“喵,喵喵?”
相渝也不知道這是什麼生物,便模範著它的叫聲,開始找人。
以他優化過的體質,當然早就瞧見了躲在石頭後麵的小毛球。
他也隻是裝作看不見,陪它玩罷了。
幾秒後,相渝才轉身,一隻小毛球就從身後竄出來,撲到他的腳後跟上。
換個大型猛獸,這是捕殺獵物。
可換做巴掌大的小毛球,輕輕的重量壓在腳上,簡直可以萌化了心。
相渝俯身,捧起小毛團,摸了摸它的毛,將涼了點的肉粥喂給它吃。
得,這下也哄好了。
洗完澡的小毛球,不再灰不喇唧的,相反,擁有一身雪白的毛發,漂亮極了。
相渝卻有些惡趣味道:“喵喵,既然你全身都是白的,那說明還差點黑,我叫你....黑,不,墨墨好不好?”
本來想取“黑黑”。
開口之際,相渝想到,這是自己的東西,那麼便不能那麼隨意戲弄。
“墨墨”兩個字,也像是靈光一閃般,出現在他的腦海。
“墨墨,墨墨.....”
摸著雪白的毛發,相渝呢喃著。
在給寵物喂食的時候,念叨它的名字,會更容易記住。
可是,該怎麼讓它記住,它的主人叫“相渝”呢?
......
熏製好海鮮後,夜晚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