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稚嫩童謠(1 / 2)

一劍霜寒 語笑闌珊 9068 字 8個月前

大年初七,從青州調撥來的軍隊如期抵達, 與林影一道護送國寶舍利北上。

望星城裡的百姓隻道軍隊來了又走, 卻並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 反正這太平盛世又不會打仗, 來就來吧, 彆耽誤過年就成。

飛霜蛟一聲長嘶,穩穩停在原地, 四蹄將草皮也搓下一層, 沙土飛濺, 威風凜凜。

雲倚風看著空落落的村口, 問:“殺豬菜呢?”

季燕然果斷推卸責任:“老張說的。”

老張名叫張發財, 是客棧老板,為人厚道話又多, 一聽說兩人要待在望星城裡過元宵節, 立刻就熱情推薦,說李家村今日要擺殺豬宴,那可是真熱鬨啊, 在村口搭起棚子, 桌椅板凳擺得一眼望不到頭,七碟子八大碗,從豬頭到豬尾巴統統能入菜,豬蹄鹵得通紅透亮, 外鄉人若恰好經過,也會被留下吃上一頓。

於是堂堂大梁王爺與風雨門門主, 就興致勃勃騎著馬來“恰好”了。

但運氣不好,沒恰到。

季燕然還在抱怨:“這老張怎麼能胡扯呢?還騙我們說李家村有殺豬宴。”

“有的呀,是有的。”旁邊恰好跑過一群村裡的小娃娃,聽到後笑著嚷道,“不過李家村離這裡很遠哦,等你們過去,他們也該吃完了。”

雲倚風一愣:“那這是哪裡?”

小娃娃一邊跑一邊答:“這是劉家村,李家村在城東呀,這裡是城西。”

來時路是雲倚風問的,在大街上隨便擋了一個人。

現在看來,那人大概也是稀裡糊塗,隨便指了指。

堂堂江湖第一情報高手,打聽個李家村在哪,還打聽錯了。

雲門主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以及自我懷疑。

季燕然及時安慰:“劉家村也行,走,我們去找個有錢人家混飯。”

過了一會,季燕然又哄:“回城之後,若再見到那個胡亂指路的,我們打他一頓。”

雲倚風不甘不願道:“嗯。”

飛霜蛟腳步輕快,馱著兩人溜達進村。殺豬宴雖沒趕上,此時卻也恰好是吃飯的時候,家家戶戶煙囪裡都在冒著煙,過年總是要有好酒好菜的,主人家一個比一個熱情,一聽是外鄉客想歇腳,便趕忙讓進了家門,又多加了兩副碗筷。

席間有一道燒鴨挺好吃,雲倚風意猶未儘道:“若嬸嬸肯拿去望星城裡賣,肯定能大賺一筆。”

“年紀大了,做不動了。”大嬸擺擺手,又道,“要是公子喜歡,廚房裡還有三隻,帶一隻回去吧。”

“什麼還有三隻,三隻早就沒了,昨天被買走了。”一邊的大叔提醒她,“你忘了?就那富戶許老爺家的下人,你還收了人家銀子。”

經他一說,大嬸才想起來的確有這麼一回事,拍著腦袋連說自己隻記進不記出,雲倚風在旁笑道:“無妨的,好東西少吃兩口,還能存個念想,多了反而不稀罕。”

這頓飯吃得家常又溫馨,主人家執意不肯收銀子,恰好這時家裡的小孫子帶著一群玩伴跑進來,兩人便將碎銀當成壓歲錢,分給了這群娃娃。

“兩位公子太客氣了。”大嬸將桌子收拾整齊,又笑著招呼二人再坐一陣,喝完了紅棗黃酒再走。

院中有把吊椅,睡上去會吱吱呀呀發出聲響,雲倚風吃飽喝足再一躺,被太陽曬得昏昏欲睡,身邊有一群小娃娃也不覺得鬨,聽那顛三倒四的童謠,反而更催眠。

大叔去了村頭串門,大嬸煮好黃酒,也去隔壁幫忙曬熏臘肉。季燕然感慨:“若大梁處處都是這般好光景,那才叫真的盛世江山。”

“西北依舊很亂嗎?”雲倚風問他。

“有軍隊守著,就不算亂,百姓亦有底氣春日播種,不怕秋日流離無獲。”季燕然道,“不過想要像望星城這樣繁華富足,或許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十年,二十年,五十年。”

雲倚風替他斟了半碗酒:“但總是有盼頭的,嗯?”

“是。”季燕然笑笑,“總有一天,邊關百姓也會像這裡一樣,盼來真正的安穩太平。”

過了一陣,雲倚風又道:“我能問王爺一件事嗎?”

季燕然點頭:“說。”

“那些人為何要逼王爺造反?”雲倚風坐起來一些,“皇上像是明君,王爺也是猛將,聽太妃話語裡的意思,平日裡你與他相處得相當不錯,那幕後之人究竟是想挑起鷸蚌之爭,自己漁翁得利,還是……”他壓低聲音,幾乎要湊到對方耳邊,“還是他們其實是真心想擁王爺稱帝?畢竟江山是王爺在守,皇位卻是旁人在坐,兄弟二人關係再好,有皇權與兵權梗在中間,忌憚總會存有幾分,而太妃二十餘年從未回過草原探親,一直留在王城中,是為了令皇上更安心?”

季燕然隻覺耳邊濕熱,於是捏住他的脖頸,將人扯遠一些:“你懷疑幕後主使是我的人?”

“保不準就是當年哪個舊部呢,一起出生入死,所以才更為王爺不甘。”雲倚風盤腿坐回去,“先將矛盾挑起來,到時候刀架在脖子上,王爺就算再不願意往牆上糊,也隻能咬牙搏命。”

季燕然道:“糊上牆?”

雲倚風態度良好:“打個比方,打個比方。”與爛泥沒關係,你是好黃泥!

“我沒有這樣的部下。”季燕然搖頭,“既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自然知道我心所向,不僅對皇位沒興趣,連這將軍都不大願意做,就算當真被強架上去,隻怕三天就會跑路。”

“這樣啊……”雲倚風勾住他的肩膀,“沒出息。”

季燕然哭笑不得:“你膽子倒不小,這話可彆讓旁人聽見。”

雲倚風答應一聲,又枕著手臂躺回去。身邊一群小娃娃還在跳格子,嘴裡念著著什麼掉下懸崖摔斷腿,撐圓肚子真可憐,內容雖實在不通,但聲音清脆稚嫩,聽起來倒也朗朗上口。

這一天,兩人是踩著夕陽餘暉回的城。

雖沒有夏日裡的壯闊晚霞,卻有一絲深紅掛在墨藍天幕上,繾綣纏繞,發出金色的光。

……

翌日清晨,雲倚風站在糖糕鋪子前,還在專心等棗泥點心出爐,身後突然就呼啦啦跑過去一群人。

“怎麼了?”他吃驚地問。

季燕然隨手拉住一個路人。

“出人命了啊。”那人道,“十八山莊的許爺,去年十月出城做生意,結果過年也沒能趕回來,還當是路上耽擱了,誰知竟會遇害,真是可憐。”

糖糕鋪子的老板顯然也對這位許爺極熟悉,立刻從鋪子裡探出半個腦袋:“被誰害了?是那新娶的小妾嗎?”

“不知道,這才要去看呢。”路人道,“聽說現場淒慘得很,張大人已經帶著仵作趕過去了。”

大過年的鬨出命案,還出在一等一的富戶十八山莊,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半個時辰不到,已弄得滿城風雨。雲倚風坐在客棧桌邊,周圍一圈茶客都在議論此事,原委經過莫衷一是,有人說那許爺是被仇家砍斷手腳丟進了水井,還有人說是被小妾勾結奸夫謀財害命,更有甚者,乾脆說是被畫皮妖精吸乾了陽氣,整個人焦如枯木,一折就碎。

“可惜了。”茶客紛紛惋惜,“那十八山莊裡住著的,可全都是大善人啊。”

季燕然道:“你若嫌吵,我們就換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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