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稚嫩童謠(2 / 2)

一劍霜寒 語笑闌珊 9068 字 8個月前

“十八山莊,我也是聽過的。”雲倚風道,“為富且仁,修橋鋪路的事情做了不少,還捐過佛寺與善堂。”

“那可真是好人沒好報了。”季燕然替他添水,“你還知道什麼關於這山莊的事,不如都寫下來交給張孤鶴,他好早日查清結案。”

雲倚風看著他:“王爺倒真會占我風雨門的便宜。”

季燕然很自覺:“我懂,江湖規矩是先付銀子。”

雲倚風笑道:“這生意我怕不能接,一個普通的地方富戶,從沒人來買過消息,風雨門知道的並不多。

兩人正在說話,一名下屬卻從樓梯匆匆上來,在季燕然耳邊小聲道:“王爺,張大人來了,正在房間裡等著,像是出了急事。”

雲倚風與他對視一眼,微微皺眉。

這時候上門,怕是同那十八山莊有關。

張孤鶴帶著師爺,兩人都在房間裡來回踱著步,相當生動地詮釋了什麼叫“坐立難安”,桌上還放著一封書信,上頭鬼畫符一般歪七扭八寫了不少字,漆黑的墨疙瘩加血手印,且不說內容是什麼,光看一眼就瘮得慌。

那是從十八山莊死者身上找到的,被密封在一個蠟丸當中,張孤鶴一看就知這絕非普通凶案,便趕忙來找季燕然。

季燕然問:“紅鴉教?”

“是。”張孤鶴道,“下官當年曾追隨大理寺王大人,一起辦過紅鴉教的案子,故一眼就能認出此咒。”

在二十年前,紅鴉教曾於大梁興盛一時,教義披著溫和慈愛、安穩康樂的表象,內裡卻淫|亂汙穢血腥肮臟,害得無數百姓瘋瘋癲癲、家破人亡,朝廷花了五年時間才將其徹底剿滅,付出的代價也不小。原以為已澆熄最後一寸餘燼,卻沒想到竟會在今時今日重新出現。

季燕然又問:“這十八山莊的許家,發家史是什麼?”

“生意人。”張孤鶴答道,“死者名叫許秋旺,是許家的掌舵人,為人慷慨謹慎,除了好色之外並無缺點,實在不像入了邪教。”

“也有可能是遭人陷害。”季燕然道,“不過無論是哪一種,既然出現了紅鴉教的符咒,大人還是依律儘快上報朝廷吧。”

待張孤鶴離開後,雲倚風問:“怎麼,王爺不去十八山莊看看?”

“自然要去。”季燕然道,“不過得等府衙將所有關於許家的卷宗送來,你我先弄清楚這十八山莊究竟是什麼底細,再去也不遲。”

雲倚風略一停頓:“你我?”

季燕然頗為淡定:“是。”

季燕然又補一句:“雲門主隻管照著行價,向朝廷收銀子,獅子大開口也無妨,皇兄要是不肯,將來我親自帶你去訛。”

蕭王殿下算盤打得挺響,查案這種事,倘若能帶著風雨門門主,自會省心省力許多。而雲倚風考慮再三,覺得自己總歸閒得沒事,跟著往十八山莊跑一趟,以後還能去國庫裡東挑西撿一番,像是不虧。

況且俗話說得好,來都來了。

於是道:“嗯。”

季燕然相當滿意。

張孤鶴的辦事效率向來高,這回又牽扯到紅鴉教,更不敢懈怠,當天下午就差人送來案情卷宗,連帶著十八山莊的底細,無一處遺漏。

雲倚風粗粗翻過一遍,許家的發家史倒並無疑點,就是再普通不過的小貨郎走街串巷,將生意越做越大,最後買房買田成地主的故事。許老太爺當初在還未起家時,曾得過十八位善人相助,十八山莊也是因此得名,為的就是提醒子孫後輩,做人要心存感激,平日裡亦要多積德行善。而死者許秋旺是他的長子,四十來歲,山莊近幾年實打實的主事人,下麵還有四個弟弟,分管著各個商號,平日裡兄友弟恭、和樂融洽。

季燕然道:“雲門主怎麼看?”

“紅鴉教之所以能蠱惑人心,是因為抓住了人性中的‘貪’。”雲倚風道,“不用去地裡乾活,也不用寒窗苦讀博功名,隻求神燒香就能大富大貴,再加上教主天花亂墜一通侃,自然能唬得那些好吃懶做者深信不疑。可許秋旺不應該啊,他是生意人,而且是相當精明的生意人,家中衣食不缺妻妾成群,按理來說什麼都占全了,既已無所求,那還信這烏七八糟的玩意作甚?”

“看來你我真得去十八山莊走一趟了。”季燕然合上卷宗,“他死狀淒慘,腿骨被打得寸寸皆斷,即便不是邪教,也不像普通尋仇。”

雲倚風聽得頭疼:“這些人,怎麼連過年都不消停。”

十八山莊距離客棧不遠,穿過幾條街就是,張孤鶴聽到通傳,趕忙小跑迎出來:“王爺,雲門主。”

“可有查出什麼?”季燕然邊走邊問。

“已經傳過了許秋旺的十八房妻妾,貼身的仆役與丫鬟也逐一審過,並無人聽過紅鴉教。”張孤鶴道,“許老太爺近年身體不好,一直在山上吃齋念佛,怕受不住刺激,暫時沒有告訴他。”

雲倚風心想,十八房妻妾。

還真是不嫌累。

此時天色已暗,山莊裡因為出了事,所以亂成一片,回廊下的燈籠也沒人來點。雲倚風走了沒幾步,突然就聽到耳邊傳來一陣哭聲,在這寒風天裡,嗚嗚咽咽,分外刺耳尖細。

“誰在那裡?”張孤鶴也被嚇了一跳,厲聲喝問。

哭聲戛然而止,過了許久,牆角裡方才站起來一個小小的影子。

是個七八歲的小丫頭,看穿著打扮,像是下人的孩子,怯生生的。

“你這小娃娃。”張孤鶴鬆了口氣,“天都黑了,為何還不回家?”

“我……我娘罵我。”小丫頭抽抽搭搭,“我不想回去。”

雲倚風從袖中掏出一方絲帕,替她擦掉眼淚,輕聲道:“說說看,你娘為什麼要罵你?”

“我唱歌謠,娘親就打我,說老爺出事了,我還在這裡唱斷腿,若被管家聽到,是要趕出家門的。”小丫頭委屈道,“可城裡人人都在唱,又不是隻有我一個。”

“是那首放羊的童謠?我今日在村裡聽到了,編得亂七八糟,這個撐死那個摔死,的確鬨心,以後不唱也罷。”雲倚風提醒,“若再不回家,你娘親該擔心了。”

小丫頭答應一聲,又擦擦臉,將手帕還回去。

“送給你了。”雲倚風站起來,笑著說,“快回去吧。”

小丫頭稀裡糊塗答應一聲,仰頭看著他,心想,這大哥哥可真高、真好看呀。

手裡捏著的絲帕軟軟的,香香的,像清晨的花瓣一樣。

她看看自己臟兮兮的衣裳和手,再想起方才拂過眼前的,那纖塵不染的潔白衣袖,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今晚該洗澡了。

“喂,丫頭。”

身後突然有人叫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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