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幫老張把客棧裡的柴都劈了。”
“……”
這一晚,望星城裡的許多人都沒能睡好,一部分是因為十八山莊傳來的誦經聲,再想起有關許秋旺死亡的詭異傳聞,心裡害怕;另一部分則是因為唏噓與同情,覺得老天不公,好人沒好報,許大善人那般慷慨的富商,怎麼就遇到了這種事呢。
天邊依稀露了白。
雲倚風被窗外的聲音吵醒,也沒起床,裹著被子又發了一陣呆,嘈雜聲倒是越來越清楚,是一群人在討論餓死鬼與驅魔請天師的事情。
季燕然敲門:“醒了嗎?”
雲倚風答應一聲,從床上坐起來。
“許家又出事了。”季燕然道,“這回是許秋旺的弟弟,許秋盛。張孤鶴一早就派人過來,說他像是中了邪。”
“中邪?他不是在外地嗎?”雲倚風問。
“回來了。”季燕然無奈,“據說是被人抬回來的。”
兩位當家接二連三出了事,連吃齋念佛的許老太爺也被有心人騙下山,被迫親眼目睹著所有事情的發生。看這架勢,許家往後的日子怕也不會太平。
地方大戶接二連三出事,張孤鶴自然也輕鬆不到哪裡去。待兩人趕到十八山莊時,他已經將全城的名醫都請到了許家,正在替許秋盛診治這暴食的怪症。根據隨從所言,這幾日他們一直在附近的村落中與村民商議春日播種之事,奔波得極辛苦,都是大男人,消耗多食量自然也大。因此初時當二掌櫃一頓要吃三四碗時,也沒人放在心上,可誰知最近這幾日,許秋盛的飯量竟然越來越驚人,導致隨從每到一處村落時,最先做的不是談生意,而是四處買鹵味燒鴨,就這樣還不夠他一人吃,眼看肚子撐得膨脹滾圓,嘴裡還在喊餓,下人這才驚覺不對勁,趕緊將他抬了回來。
“唉喲……唉喲……”許秋盛躺在床上,呻 | 吟不絕。
季燕然問:“張大人,這個同紅鴉教沒關係吧?”
“暫時沒看出來。”張孤鶴道,“不過許秋盛一直是兄弟五人裡,身體最好的一個,平日裡風寒都沒得過一次,因此他的家人都說這不是怪病,而是被餓死鬼附身,正張羅著要請法師驅魔。”
“大夫沒看出什麼?”季燕然又問。
“還沒出結果。”張孤鶴歎氣,“許秋盛像是人都傻了,乾瞪著眼睛隻知道說餓,妻兒皆不認得,再這麼吃下去,怕是真會活活撐死。”
“我去看看吧。”雲倚風道。
“你會看診?”季燕然有些意外。
雲倚風挽起衣袖,道:“我會驗毒。”
衝撞餓鬼實在無稽,暴食症雖有,患者卻也不至於如此瘋魔,許秋盛此時的狀態,唯有中毒可以解釋。
季燕然也跟了進去。
雲倚風被床上男子那高脹的腹部驚了一驚,再握過手腕一試脈象,與常人迥異。
“諸位怎麼看?”他問身後的大夫。
“這……中毒了。”其中有個年輕大夫回答。
雲倚風點頭:“還有呢?”
“當務之急,須得先將肚腹清空,可許二爺吃得太多,腸胃早已被撐得失去功能,催吐與催瀉都不頂用,我等也是束手無策啊。”
“試試看針灸吧。”雲倚風道,“再這麼拖下去,他隻有死路一條。”
年輕大夫猶豫道:“可若出了事……”
“隻要你醫治得法,就不會出事。”雲倚風道,“若都怕出事,遲遲無人敢動手,許二掌櫃這條命怕是就要交給驅魔法師了。”
“……治,我們治!”有幾名大夫牙一咬,主動站出來,“許二掌櫃是大善人,我們又豈能瞻前顧後,耽誤時機。”
雲倚風將床邊位置讓出來:“辛苦諸位了。”
季燕然陪他離開臥房,問:“什麼毒?”
雲倚風答:“快活散,沒有解藥,也不用解藥,催吐之後捆起來熬個十幾天,毒性散了就會痊愈。”
季燕然評價:“這名字,聽起來像是……那方麵的藥。”
雲倚風看他一眼,誠懇道:“製毒人覺得能一直吃吃喝喝便是快活,故取此名,王爺所說的快活……那方麵是指哪方麵?”
季燕然麵不改色道:“吃完之後,就迫不及待,滿心隻想著要趕緊頭懸梁、錐刺股,刻苦讀書,勤奮練武,就這方麵。”
雲倚風:“……”
“真的。”季燕然說,“我就愛快活地學習。”
雲門主深深覺得,以後不管此人說什麼,自己都要考慮三天,再決定信不信。
屋內的大夫已經開始替許秋盛施針,屋外,雲倚風坐在軟凳上,還在想著許秋旺與許秋盛之事。這明顯是一場針對許家的陰謀,一個斷腿慘死,一個中毒暴食,剩下的三兄弟……他微微皺眉,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
斷腿,暴食。
五兄弟。
回家。
……
腦中轟然一響,他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那首童謠!”
“已經派人去找這山莊裡的小孩子了。”季燕然坐在他對麵,單手撐著下巴,“馬上就到。”
雲倚風:“……”
“坐。”季燕然示意,“你身子也還沒全好,得多曬會兒太陽。”
雲倚風不甘心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就剛剛,你發呆的時候。”季燕然笑笑,“喏,小娃娃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