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包裹在濕布中的東西,瞧著倒的確是靈芝模樣, 隱約也能看出星點鮮紅顏色, 隻是早已發黴發臭, 上頭長滿了灰綠色的毛, 拎出來時, 還濕噠噠流著透明粘液。
李璟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不可遏道:“大膽!”
“皇兄, 皇兄饒命, 這東西並非我保保保存不當!”李珺渾身一哆嗦, “砰”一聲磕了個頭, 牙齒打顫地解釋, “剛剛剛拿到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說完又扯著嗓子哭了一句, “千真萬確啊!”後頭這一句是說給季燕然聽的, 他並不敢看這個弟弟,生怕轉頭就見到一把大寶劍劈麵而來。
偏偏此時德盛公公見平樂王已癱坐在了地上,實在狼狽, 便好心想要攙扶一把, 誰知手還沒使力呢,對方就被嚇得“嗷”一聲嚎出來,淚眼婆娑極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雲倚風被吵得頭昏眼花, 他見過的皇室貴胄雖不多,但也知道這點出息莫說是放在帝王家, 即便尋常農戶父母,生出如此草包的一個兒子,隻怕也會忍不住操起笤帚天天打。他在心裡歎了口氣,側身對季燕然道:“平樂王看起來像是極為驚懼,不如先讓他休息——”
“不不不,我不用休息。”話還沒說完呢,李珺倒是聽得挺快,趕緊擺手道,“事情是這這這樣的,待我慢慢道來。”
德盛公公站在一旁,陪他憋著一口氣,心疾都快要發作了,李璟更是頭大如鬥:“你什麼時候又多了個結巴的毛病?”
“我我我我不不不不結巴啊!”李珺深吸了一口氣,“前些時日我聽說七弟正在到處找血靈芝於是便想幫忙結果剛剛張貼出榜文沒多久就有人送來了!”
季燕然問:“誰送來的?”
“看打扮像是西域人,二十來歲的年紀。”李珺道,“他一見我,就說自己有血靈芝,若我能將這個消息告知七弟……”說著說著,聲音逐漸變得心虛,“他說,若我能將這個消息告知七弟,就能保住性命。”
當時李珺大喜過望,連連催促他將血靈芝交出來,更許下萬金相酬,結果年輕男子在背簍裡鼓搗半天,最後就隻摸出了這麼一根腐爛不能用的玩意。
“那人說血靈芝一摘即腐,非得吃新鮮的才成,要是七弟想要,便得趕在九月之前,到雁城裡等著。”李珺訕訕道,“他還說,隻有他知道哪裡才是真正的萬千屍骨、鮮血澆灌,還說、還說……對了,還說雲門主的毒,用霽蓮雖能緩解,卻治標不治本,想要真正解毒,唯有靠血靈芝。”
季燕然微微握住拳頭,對方既連“萬千屍骨、鮮血澆灌”都能說出來,那至少也該算半個知情人。
李璟道:“你就沒試著將他請來王城?”
“請了,我怎麼沒請。”李珺一拍大腿,“但他死活不肯啊,說自己回青陽草原還有事,拔腿就往外跑。”
李璟繼續耐心詢問:“然後呢?”
“然後……”李珺勉強一咧嘴,笑得比哭更難看,“然後我便琢磨著,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人捆了再說唄,結果沒曾想,那竟是個輕功高手。”繩子還沒去呢,人先飛上房頂消失了,隻留下一根臭烘烘的血靈芝,看著隨時都有可能會化成水。
於是平樂王便揣起這破爛“寶貝”,命也不要地趕來了王城。
李璟無話可說,對他也是佩服得很,轉而看向季燕然:“青陽草原,若朕沒記錯,該是葛藤部族的老巢吧?”
“是。”季燕然道,“前段時日收到戰報,說葛藤部族突然開始無故後撤,我擔心他們另有詭計,便派林影先回了雁城查看究竟,不過目前倒是沒發現異常。”
“對方深知你軟肋,又把青陽草原擺在明麵上,絲毫不遮掩身份。”李璟看了眼李珺,意有所指地說了一句,“來者不善啊。”
平樂王哭喪著臉,越發想去茅房尿尿。他知道的事情並不多,再想將功折罪,也實在編不出什麼了,李璟便命德盛先將人帶往住處休息,又招來太醫院院首,吩咐他仔細研究那株腐壞靈芝,待到殿內重新安靜下來後,方才問季燕然:“那些人是誰,心中有譜嗎?”
“沒有。”季燕搖頭,“先前從未聽過葛藤部族與血靈芝有聯係,此舉明顯是為了引我去雁城。他們倒是挺機靈,知道派誰出麵,才能既聽話,又能暢通無阻出入皇宮。”
“雖明知是圈套,隻怕你仍舊堅持要去。”李璟歎氣,“有何打算?”
“讓雲兒留在王府吧。”季燕然看了眼身邊,“我獨自一人去雁城。”
雲倚風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皺眉道:“拿一株沒見過的紅蘑菇,便說是血靈芝,差不多的玩意鬼刺先前不知采過多少,又不算什麼稀罕貨,我不信,王爺也莫信,忘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