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聖蘭被卷在無儘光芒當中, 並不知道自己此時已經轟動大陸。直至他注意到漫天金光,麵對如此駭人的恐怖異象,腦海中蹦出一個詞:天生聖人。
金光褪去的瞬間, 天空中日月星辰同現,杜聖蘭的身後出現萬丈法相, 尊貴異常。
這種奇景隻在一個呼吸間消退,白晝便重新歸來。
杜聖蘭自己都被金光刺得睜不開眼,當他終於可以暢通無阻地視物時,看到了絕殺樓外密密麻麻的修士。
最初的震撼過去,一部分人的神智回歸, 集中在同一個問題上:聖人, 為何會出現在絕殺樓?
初時還有可能是巧合,如今眼看他即將降落的地方, 可以確定是絕殺樓。
聽聞絕殺殿殿主今日親臨絕殺樓,會不會對聖人下死手?
一時間眾多揣測生出,普遍的認知是絕殺殿殿主絕不會親自出手, 最多將聖人囚禁。畢竟天生聖人乃是氣運加身者,殺了也會折損一部分自身氣運。
就在這無邊猜測中, 半空中又多出一人,正是絕殺殿殿主。
……
金禪寺。
當聽到聖人出自絕殺樓時, 裴九星臉皮一抽,很快又覺得是天賜良機。
曆史上出過幾次天生聖人, 其中一半來自金禪寺。
他天生蒼白的皮膚閃過一絲嗜血的猩紅,強行壓下去麵上的殺意, 裴九星正色道:“依照絕殺殿的行事風格, 隻怕聖人此刻危在旦夕。”
五蘊和尚轉動佛珠的速度較之前快了一些,天生聖人有難, 他自是要出手的,如果能為金禪寺引來一位新的佛子,對於金禪寺的好處自不用言說。
不過他沒有立做出決定。
深邃的目光落在戒癡身上,五蘊和尚淡聲道:“去問問天機樓,現在情況如何。”
戒癡退到一邊,依言照做。
此刻金禪寺內的和尚都在呆呆看著金光,無人念經敲鐘,可謂極度的寂靜。天機樓管事的聲音雖不大,但距離不遠,五蘊和尚和裴九星都能聽見。
“金光褪去後,這天生聖人凝聚出法相,天地間有紫氣灌入,正是紫氣東來的異象。就在這時,絕殺殿殿主突然出現——”
裴九星毫不客氣冷笑道:“倘若他敢動聖人一根汗毛,我裴家必讓絕殺殿付出代價。”
傳訊符內,天機樓管事繼續說道:“眾目睽睽下,絕殺殿殿主幾步來到天生聖人身邊,大呼‘聖人,渡我’。”
裴九星:“……”
五蘊和尚攥佛珠的手一緊。
“然後呢?”戒癡忍不住追問。
“聖人撫他頂,賜名仁義堂。”
“……”戒癡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什麼。因為太過荒唐,有一件事他沒對五蘊和尚提起,在飛舟上,合歡宗第二祖傳人的同伴,曾說受對方影響要覆滅絕殺殿。
“聖人!他果然是聖人。”
隻有聖人才能如此超脫,勸服絕殺殿轉型。
裴九星搞不明白這和尚突然激動個什麼,轉頭對五蘊和尚道:“此事太過蹊蹺,絕殺殿殿主狼子野心,在下還是那句話,絕殺殿不能留。”
“要留。”出言否定的卻是戒癡,隻見他一臉認真:“裴施主,信我。絕殺殿就要成為救世濟民的地方。”
“……”
我信你大爺!
——
萬眾矚目中,杜聖蘭降臨絕殺樓,絕殺殿殿主暫時封樓。
“今年一定是九川大陸最傳奇的一年。”
有人擔憂:“惡龍出世,杜聖蘭渡九重雷劫,這二者皆已亡故,如今絕殺殿主異軍突起,又出來一位天生聖人,莫非黃金盛世即將到來?”
黃金盛世顧名思義,無數天才將像雨後春筍般破土而出,然而每一個黃金盛世都是禍亂開啟的預兆。
上一個黃金盛世還是寒月尊者那個時代,與之相對的是邪魔肆虐。
這一次又是什麼?
引起眾人腦補的‘始作俑者’,如今可沒大家想象的那般威風。
設有結界的一間屋子裡,地上散落著一堆衣服,中間的小閃電筆直站立。之前突破好不容易竄高了些,如今又隻剩拇指大小。
顧崖木低頭眯眼,手指在小東西麵前點了點:“解釋一下。”
杜聖蘭說話的聲音都弱氣了幾分:“過度使用《天雷淬體》,透支了。”
“……”
顧崖木:“我是讓你解釋,哪裡搞來的天生聖人?”
他頓了一下,好像已經有了答案:“有錢能使鬼推磨,現在居然連聖人的異象都有得賣。”
閃電呸了他一口。
眼看火苗要點燃衣袍,顧崖木心平氣和掐滅。
身高差距使得杜聖蘭跳上桌子後,才完全看清他眼底的戲謔。
沒去數落顧崖木的不地道,杜聖蘭神情肅穆:“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不惜一切代價,冒著身死道消的危險,去和牧童做交易嗎?”
不就是為了給自己治療暗傷?
顧崖木還沒開口,就聽杜聖蘭慷慨激昂道:“當然是為了這片天地!”
“……”
“靈氣枯竭,天道有缺,我輩修士,為了補天何惜己身!”
顧崖木記得昨天晚上他還在說‘我輩修士,本就是與天爭命’。
耐心等著對方陳詞完畢,顧崖木淡淡道:“需要多久能恢複原形?”
杜聖蘭:“為了這片天地,這重要嗎?”
四目相對,顧崖木冷笑:“如果出去的時候,隻有我一個人,你猜外界會怎麼猜想?”
絕對會說天生聖人殞命在絕殺殿主之手。本就在風口浪尖上的絕殺殿,估計很快就會招來圍攻。
小閃電不高,此刻又蔫了半截:“十天半個月吧。”很快又抬頭挺胸為顧崖木出謀劃策:“這期間你不要出去就好。”
“和聖人同處一屋半月,傳言能好聽?”那還不如直接說他把聖人給宰了。
閃電分離出一根指頭,爬到顧崖木的肩膀上,點了點他的麵具。
顧崖木一愣。
沒意識到這個動作有些親昵,杜聖蘭複又說道:“找個人麵具一帶,給他鍍層金光,假扮我。”
顧崖木盯著他看了片刻,站起身,拿過來一麵鏡子:“照照。”
銀藍色閃電綻放的是慈祥的光輝,溫和純淨,一看就是個好天雷。杜聖蘭看了看顧崖木,不可置信地又往鏡子前湊了湊:“我怎麼會……”
怎麼會變成這幅德行?
從前少年人的瀟灑勁沒了,隻餘神愛世人的假象。
沒有人回答他,其實是什麼杜聖蘭心裡有數,一時間有些頭疼。
在沒有更好的法子前,顧崖木兩權相害取其輕,沒有離開絕殺樓。總部樓內高手眾多,即便裴家人知道他在此地,也不敢輕易來犯。
連續待了兩日後,彆說外界,絕殺樓內也在揣測殿主是不是把聖人搞死了。
第三日晚上,絕殺殿殿主突然再次現身,拿出一塊金光閃閃的牌匾。
“聖人親自題字,掛門口去。”
牌匾上刺眼的‘仁義堂’,險些閃瞎眾人眼。
這一舉動頓時在樓內引發轟動,以往畏於殿主權威,沒人敢議論,這次卻是不得不提。絕殺殿是殺手組織,無論是不是出於本意乾這個行當,事已至此,他們總不能丟下現有的一切改去做好人好事。
由顧崖木親自主持,絕殺樓內今天正在進行一場秘密會議。
幾大分殿堂主麵麵相覷,想了很多質問的話,但真正麵對恐怖的威壓時,誰也不敢輕易開口。
最終先開口的是絕殺殿殿主。
“裴九星已決意要覆滅絕殺殿,親自去拜訪五蘊和尚,杜家,墨家也都有此意,一旦開戰,不敵時本座可以全身而退避戰,你們呢?”
在場人呼吸一緊,話說的難聽,卻是事實。
據他們猜測,殿主有渡劫期的實力,打不過是可以跑。
“圍著想吞食肉的不僅有野獸,還有蒼蠅。”冰冷的聲音從青麵獠牙的麵具後傳出,聽得人毛骨悚然:“一些蟄伏的小勢力趁亂而入,也是麻煩。”
顧崖木說完後,便閉目養神,等著眾人表態。
良久,有了第一個開口的人,對方深吸一口氣:“敢問殿主,對未來有何規劃?”
顧崖木嘴角微微掀起,上鉤了。
……
顧崖木信口開河時,杜聖蘭還在為恢複人形而努力。《天雷淬體》不能濫用,彆說外人沉迷,他自己都容易陷進去,忽視身體傳來的警戒線。
“天生聖人。”
杜聖蘭狂妄地猜測,自己的治療對象容易產生超標迷戀,天道會不會也一樣?很快,他親手覆滅了這個美夢,和天道的力量相比,他那微薄之力連隔靴搔癢都做不到。
杜聖蘭又想起了杜青光曾說的一句話,走對捷徑比走捷徑更難。
天道這個捷徑,還是不要瞎走。
不知道是不是《幽蘭功法》的作用,恢複過程比想象中要快,到了第八天,杜聖蘭的狀態已經好很多,當天晚上,便重新化為人形。
這幾天因為太小,吃果子都不順暢,顧崖木不得不提前用靈力切開,一點點投喂。陡然看到閃電化人生活自理,他還有些不太習慣。
這時外麵有人通傳:“殿主,金禪寺來人,說是想見聖人一麵。”
金禪寺的力量不容小覷,往日還好說,如今裴家正在費力遊說金禪寺圍攻絕殺殿,哪怕是真絕殺殿殿主在世,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輕易開罪。
“有點麻煩。”杜聖蘭正在調息,睜開眼道:“希望來得是戒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