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他聽說過,杜家和斬月山關係不大好,當時杜聖蘭一度費解於杜青光為何會去斬月山,現在看來,兩人很可能已經就黃金時代一事做過商討。
杜聖蘭在時光中見識過梵海尊者的實力,那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但實力也是迄今為止他見過最恐怖的,似乎還在杜青光之上。單憑杜青光,也許不足以破開界壁,有竹墨相助會更加穩妥。
杜聖蘭∶"那還等什麼我們現在去斬月山,把竹墨也騙進來。"
要死一起死啊。
杜青光沒有說話,看似毫無作為地站在一邊聽杜聖蘭說風涼話,實際思緒已經轉過千遍。
目睹杜聖蘭所作所為,陰犬也放棄徹底擊殺裴琉焰的想法,兩道影子分彆纏住裴琉焰的胳膊,將其拉進塔樓。分勝負不容易,至少要上百回合,分生死就更難了,但若論實力陰犬強於裴琉焰,麵對不足十米遠的塔樓,想要強行拉扯人一並進去很容易。
"塔樓內,諸位修為將全部被壓製在元嬰期。"半空中不斷回蕩著機械化的提示音。
遠處深層區域被神念控製住的學員驚訝地望著一個個像是下餃子一樣進來的人。
明明已經暫時拖住了最大的阻礙,但看杜青光依舊是那副巍然不動的樣子,杜聖蘭不敢放鬆,深刻懷疑還有什麼後手。
外麵。
魘憑借一己之力拖住了天聖學宮,雙方糾纏無果,麵對一個殺不死的怪物,天聖學宮的力量卻在不斷折損,最後為首大能者恨聲道∶"退!"
他們現在隻能祈禱院長能帶回塔樓。
魘正要抓兩個人逼問到底出了什麼事,突然收到杜青光的傳訊,讓它來天樂城上空區域,之後想辦法進入塔樓。魔本是遲疑,但杜青光言明會親自同它去冥都合力殺死小陰犬,還是決定走一趟。
快要抵達天樂城時,前方正打成一團。
青眼陰犬有些納悶天聖學宮的塔樓為什麼會在半空中,自己為什麼又會覺得這一幕很眼熟 更靠近一點,發現是九奴背著塔樓時,魘立刻意識到這是個機會。
要不要趁機殺一下九奴試試
九奴似笑非笑看過來。
青色的眼珠閃過計較,萬一自己被反殺了,它便會損失剛剛的記憶,複蘇時恐怕又會下意識去殺九奴,然後被殺……麵對可能形成的死循環,魔最終沒有對九奴出手∶"有人叫我進去。"
"進。"九奴十分大度。
魘保持高度警惕地入塔,杜聖蘭看到青眼陰犬的一瞬間便知不好,這東西殺不死,如果神念真的自爆,魘在關鍵時刻犧牲一次保護杜青光,後者最多重傷。
剛網雙方離得這麼近,杜聖蘭可以肯定,杜青光沒有多餘的動作,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使用傳訊符。
魘進來後目光卻第一時間停在了裴琉焰身上,並非被對方的天生媚骨所迷惑,它嗅到了裴琉焰身上的味道,目中暗含殺機∶"你怎麼會有和九奴一樣的氣息"
杜聖蘭聞言,猛地抬頭朝裴琉焰看去。
四目相對,裴琉焰笑了∶"九奴這名字挺有意思。"稍稍沉默片刻,又繼續說道∶"這不奇怪,嚴格說起來她是我的心魔。"
沒有任何隱瞞,語氣也沒有絲毫波瀾。裴琉焰似乎是要用此事讓杜聖蘭道心受損,溫聲解釋道∶"我共剔除過九次心魔,最後一次是你出生那年,對了,第一次抱你的時候我覺得你很可愛……
她好像想回憶一下那種感覺,可惜心如止水∶"我那時還哄過你,命令趙長寧留在杜家照顧。"
杜聖蘭有過母親悉心哄自己的記憶,溫柔地告訴他不要怕。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對方將母愛當做心魔,毫不猶豫地剔除出去。
說著裴琉焰看了眼杜青光∶"結果被他看到,你父親擔心我多情誤事,和裴九星聯手逼我在家族禁地裡修行。"搖了搖頭,她仍舊保持著笑意說∶"直到你的死訊傳來,裴家用天聖學宮的名額和裴枝雀做交換,我才得以出來…
裴琉焰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我的心魔,你在對我乾兒子做什麼壞事呢"
虛弱女子走在後麵,前方一個黑影被她當蹴鞠一樣踢了進來。
就在剛剛,留在學宮斷後的陰柔男子騎著蟒蛇趕來,先前他在路上看到魘和天聖學宮大戰三百回合,震驚得差點沒從蛇上掉下去。
一路尾隨,陰柔男子晚了青眼陰犬一步趕到。
虛弱女子∶"接住!"
陰柔男子愣了一下,眼看塔樓飛過來,接盤時腰椎差點打對折∶"啊!"
聽到骨頭裂開的聲音,陰柔男子嘴角一抽,這塔怎麼突然變回原來大小了
兵人先前挨了一刀,現在處在下風,虛弱女子及時加入,一腳將天聖學宮的院長踹進塔樓,這才有了剛剛一幕。
杜聖蘭怔了下∶"你的心魔"
虛弱女子神情有點興奮,捂著心口不停地咳嗽∶"人都有七情六欲,你看她哪裡像個人日後殺了她,我便能證道。"
塔樓對陰物的限製較小,隨著兵人也進來後,內部重新進入僵持狀態。魘是可以護住杜青光的神念,但萬一中途兵人阻攔,不一定能趕得上。自爆這種事情對修士來說很恐怖,但對冥都生靈並非死局。
裴琉焰何其高傲,自來時便沒有正眼看九奴,隻是用可悲的語氣道∶"第一次剔除心魔至今,數十年過去,你竟也成了氣候。"
塔樓內九奴發揮出的實力比裴琉焰高,她身上的黑霧愈發濃烈,融化了裴琉焰手中的蠶絲。交談間沒有任何預兆地掠身攻擊,尖銳的指甲朝對方臉上抓去,九奴笑眯眯道∶"我的心魔啊,你怎麼能生得比本體還要好看"
避開了臉,但頸間多了道血痕,一滴血墜落,蛛網開始變得血紅,裴琉焰冷冷道∶"四十年前我就該殺了你。"
虛弱女子咳嗽著,但也笑著,直視對方那雙比冥鳥還要漂亮的琉璃眼∶"誰叫你那時沒能力呢"
裴琉焰和九奴打得不可開交,不遠處陰犬和杜青光在對峙,兵人負責攔住魘。
杜聖蘭先前從神念口中得知了那幾名最初打碎神念的學員,不知何時來到那片區域∶"聽說你們很想突破"
精瘦男子見勢不妙,立刻對身邊人喝道∶"聯手。"
修行《幽蘭心法》,本體又是雷,杜聖蘭在塔樓內受到的限製同樣有限,麵對精瘦男子的防備,他笑容譏嘲,下一刻毫不客氣地化作一道閃電劈了過去。
攻擊力並不強。
精瘦男子輕鬆抵擋後還愣了一下。
閃電輕飄飄報數∶"一重天劫。"
第二道雷劈下來時,相較於前一次要粗壯很多,精瘦男子身邊的幾名學員本來想幫忙抵抗,但雷霆接觸到肌肉的瞬間,哪怕是真氣護體也無法徹底緩解其中的顫栗感,有人忍不住生出退卻之意。
"二重天劫。"
"…渡劫的感覺很妙對嗎"塔樓低垂的天空中,因為分身法的施展,頓時出現無數密密麻麻的細小閃電,這些閃電瘋狂聚集,完美重現了天劫形成的過程。
杜聖蘭沒有著急劈下來,召喚來錘子,鴻蒙源寶正在塔樓內兜圈子 ,它還算聰明,收斂了鴻蒙氣息,儘可能激發著表麵的詛咒花紋。飛了一圈回到杜聖蘭手上,鴻蒙源寶還激動地蹭了蹭。
閃電分出一股電流牢牢握住錘子,兩股力量混合,被發揮到極致的毀滅之力令人心驚。
"這些神念的原身為守護九川|大陸而亡,你們知道什麼是家國大義嗎"
一錘子狠狠砸下來。
精瘦男子的法器在打碎神念時受損,被壓製到元嬰期的實力在杜聖蘭麵前更是不堪一擊,當場被一錘打飛出去。
他的慘叫被塔樓出口處的交鋒遮住,裴琉焰素衣染血,虛弱女子半邊胳膊虛化,雙方還在拚死一頭。
"我的心魔啊……""住口!"
陰犬腳下的陰影朝著對麵蔓延而去;"虎毒不食子,逼得親子化為雷劫,你也配做人 "杜青光用劍光輕鬆化解,嘴角牽出一抹笑容∶"大道無情,冥都何時談起了道義"陰犬搖頭∶"大道和為人父並不衝突過。"
深層區域被困的學員這一輩子經曆的都沒有今天的震驚多。連青眼陰犬都怪異地望著這一切,魘以為冥都的親緣已經夠足夠淡薄,現在才發現和杜青光的家事比,冥都那些殺兄弑父的套路根本不夠看。
杜青光有個妻子,他妻子分裂出的心魔在冥都作威作福,認了本體的兒子當乾兒子,他兒子……魘朝前方望去…
雷電還在閃爍,又是一錘重擊砸落∶"我輩修士,既生於此,怎能不還恩於這片大陸"
精瘦男子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餘光瞥見自己用來鎮壓邪魔的天階法器,想要拿走法器來對付杜聖蘭,準知念頭剛一滋生,腕骨便被一錘砸碎。
痛苦地嚎叫讓他快要沒了理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有什麼不對"
錘子不停舞動,杜聖蘭冷漠道∶"求道無義,還修什麼仙"
深層區域的一位學員小聲道∶"瞧見沒有,人家能成功是有道理的。"
看看其他人,有在探討為父之道的,有互相叫喊著對方是心魔,打得死去活來的,有在看戲理關係的,作為當事人以及受害者,杜聖蘭竟然自始至終都在掄著錘頭在宣揚什麼是家國大義。
………這合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