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定安還在跟外婆你推我往,林蕊先不耐煩了,她衝去房間跟老太打招呼:“老太我下割稻子去了啊。”
老太正在津津有味地聽《白眉大俠》,為裡頭人物的命運唏噓不已。
聽到重外孫女兒的話,她抬起頭笑:“好,老太等蕊蕊割下來的稻碾米啊。喊你外婆給你舂米粉,香的很。”
最後一句話,她故意壓低了聲音說。
林蕊笑嘻嘻地應聲,跑出來跟她外婆咬耳朵:“老太想吃米粉糊糊了。”
外婆哭笑不得,聲音也放的小小的:“她是家裡的老太君,還開不了這個口。”
非得借著孩子的嘴巴說出來。
老小孩老小孩,真是越老越小。
外婆無奈地搖搖頭,轉身拿剛灌進開水瓶裡頭的熱水衝了碗米粉糊糊。她倒是沒覺得這玩意兒有什麼稀奇,不過她婆婆好這個勝過於奶糕。
外婆調好米粉糊糊後,示意小外孫女兒:“去,給你老太端進去。要不要我給你給衝一碗?”
“不要,我吃飽了要下田了。”林蕊興衝衝地拿起草帽扣在腦袋上,然後又被外婆追著戴好護袖,這才在外婆縱容孩子胡鬨的無奈跟隨下,衝去養雞場找自家表弟。
她又不認識鄭家的田地怎麼走,自然得找鵬鵬當向導。
一個禮拜不見,養雞場沒有大變化,就是黃絨絨的小雞仔明顯要比中秋節的時候多一些。
看得林蕊兩眼放光,這黃的不是小雞,而是黃金,是金光閃閃的錢。
外婆又是心疼又是埋怨:“你舅媽啊,就是閒不住。等農忙過了,還要找人把雞舍給建起來。我看她一個人能當幾個人用。”
現在農村的泥瓦匠多半兼職,農忙時節家家戶戶都要搶農活,眼下哪裡顧得上蓋房子。
“根生手不方便,不然就他幾天頭的功夫就能蓋好雞窩。”
林蕊稀奇:“根生叔叔還會蓋雞舍?”他不是小工嗎?
外婆奇怪地看著外孫女兒:“你根生叔叔怎麼不會啊。你吃飯的灶台就是根生叔叔打的,這麼快就忘了啊。”
林蕊心道,她就沒這個記憶。
“唉,蓋好了雞舍更忙。你舅母要養幾百隻雞下蛋,到時候真是要累彎了腰哦。”外婆倒沒留心小外孫女兒的尷尬,隻自顧自替兒媳婦擔憂。
鵬鵬給小雞加了把飼料,笑著應和自己的奶奶:“我媽說要現代化機械化養殖。教授也說人力應該是最值錢的,能用機器做的事情,絕對不應該不浪費勞動力。”
他一張口,林蕊頓時發現了新大陸:“鵬鵬,你掉牙了。”
可憐八歲的小男孩頓時臉漲得通紅,憤怒地盯著自己的二表姐:“你就不換牙嗎?”
林蕊相當厚顏無恥地齜著一口白牙:“我已經換完了啊。”
“行了,你就作怪。”外婆點了下林蕊的腦門,招呼孫子,“走,跟你姐去田裡,她還要割稻子呢。”
鄭鵬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二姐,你行嗎?我們班虎成禮拜三就割到手了。他奶奶氣得要跟他媽拚命。”
結果最後倒黴的人變成了虎成他爸。因為婆媳雙方都對他不滿意,拒絕燒飯伺候他。
不過在虎成連著吃了兩天半生不熟的糊飯之後,婆媳倆終於重歸於好,今早還一塊帶著虎成上街去了。
鄭鵬悄悄跟他二姐咬耳朵。
虎成都恨死了,因為割到是左手,所以老師沒有免除他的作業。
林蕊笑翻了。學渣的共性果然從小到大,小學生也對作業沒有愛。
她還想掀開塑料簾子看蚯蚓的生長情況,鵬鵬趕緊攔著不讓。結果他沒拗過自己的二表姐,愣是被她闖進去看了眼。
門簾子一開,林蕊就後悔了,她差點兒沒被臭暈過去。
外婆在邊上笑:“你以為這玩意兒好養啊,全是臟東西,還不趕緊出來。”
林蕊心有戚戚焉:“掙錢可真不容易。”
後麵舅媽他們還得將蚯蚓一根根的挑出來呢。
“所以讓你好好學習,以後坐辦公室啊。”外婆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她一雙兒女算是跳出農門了,現在外孫女兒又對這些一頭神勁。
“去,鵬鵬,小心點兒帶著你姐,你走路不曉得看路。”
林蕊衝外婆做了個鬼臉,拽著表弟興致勃勃地往田野去。
姐弟倆個子小,腿短,走路也不快。還沒到鄭家田頭,全副武裝的林鑫和盧定安就跟上了。
林蕊看看這雙璧人的模樣,不得不承認,田園風跟泥土味最大的區彆在於到底頂了一張什麼樣的臉。
人家這樣的,一看就像是士大夫體驗農耕之樂。
她眼睛瞥到姐姐手中抓著的鐮刀時,突然間反應過來:“我沒帶刀!”
沒鐮刀還怎麼割稻子?
外婆肯定故意的,明明看著她出門,都沒提醒她。
林鑫暗道這樣才安全呢,她敷衍妹妹:“你先彆折回頭,到田裡看看,說不定他們有備用的鐮刀。”
結果她嘴巴太靈了,田頭橫溝中掙放著兩把備用的鐮刀,刀鋒雪亮,就是塊頭對林蕊跟鵬鵬來說都太大了。他倆抓在手上有點兒勉強。
鄭家有四畝田。
為了方便操作,林父林母還有外公割一畝大點兒的田裡頭的稻子,舅舅舅媽負責一畝小點兒的地。
舅媽看到林鑫跟盧定安,眼睛立刻笑成了月牙,揮揮手示意隔壁:“去那邊,給你爸媽幫忙。”
她怕兩個小的會湊過去搗亂,趕緊把人拘在身邊:“你倆彆跑了,就在這兒割。”
說著,她劃了一隴地,大約五六根稻子的寬度,示意兩人分彆從兩頭割起。
“你倆比比賽,看誰速度快。”
林蕊愁眉苦臉:“舅媽,我們的鐮刀太大了。”
舅媽瞅了眼,笑著問她:“要不,你跟鵬鵬就在田邊坐會兒。反正今天我們也能割完。”
農忙時節,鄉下孩子也是要幫忙。從送茶送水到送飯送菜,乃至下田乾活都不少見。
不過既然家裡頭大人勞動力夠,鄭家也沒想著借下田的機會教育孩子,所以由著兩個小的放開玩也無所謂。
林蕊不服氣:“人手夠的話,那舅媽你為什麼還讓我姐跟盧哥下田啊。”
“嘿!”舅媽喝了口水潤潤嗓子,嗔了眼小外甥女兒,壓低聲音道,“我不是要給小盧機會表現嘛。”
當年,鄭家舅舅可是去她家割了一季麥子又割了一季稻子,這才讓她爹媽點的頭。
舅媽頗為惋惜:“本來照我們那兒規矩應該割三年的。可你舅舅不是當兵不方便嘛,這才打了折扣。”
林蕊聽得目瞪口呆,旋即幾乎要笑瘋了。
哎喲,這招應該繼續傳承下去。
付出越多才會越不舍得,這割了三年麥稻,那輕易也不能離婚啊。否則還要再來三年怎麼辦。
舅媽沒女兒,林鑫林蕊小時候又經常待在鄭家,她看倆姐妹跟閨女也沒啥區彆了。
現在,舅媽投向盧定安的目光更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小盧雖然是個地地道道的城裡孩子,割起稻子居然有模有樣,很會用巧勁。
林蕊點頭,學霸的聰明總是體現在方方麵麵。
上輩子她家樓上的小哥哥就是,除了吃喝玩樂以外,學什麼都要比她快很多。
舅媽欣賞完外甥女婿候選人揮刀割稻的英姿,心滿意足地再次彎下腰。
末了,她還不忘關心小外甥女:“蕊蕊啊,以後你有對象也帶過來讓舅媽相看啊。下田割兩回稻子就能看出來人品好賴了。”
林蕊麵紅耳赤:“舅媽,你說什麼呢。”
她還是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呢。
舅媽哈哈大笑,意味深長:“很快就是大姑娘咯。”
林蕊在心裡頭歎氣,上輩子她媽長成大姑娘後,也沒見舅媽給相看好靠譜的女婿。
哦,那個時候鄭家村好像拆遷了,田地也被征收掉了。
舅媽沒了相看女婿的法寶,所以才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外甥女兒嫁給不靠譜的男人。
林蕊頓時對腳下的田地充滿了依戀。她一定要多割點兒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