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熱熱鬨鬨的回到飯店時, 牆上掛著的鐘已經快要連成一條線。
店裡頭卻是人聲鼎沸, 到了宵夜最熱鬨的時候。
王奶奶招呼他們自己去盛吃的, 蘇木悶聲不吭, 直接往樓上去。
林霏開哭得聲嘶力竭,等到好容易緩過來時,屋子裡頭隻剩下她乾爺爺何半仙。
林鑫拉著她媽出房門去。
慈母多敗兒, 不能心軟。這一趟不一把頭治好了她妹妹,以後小丫頭還有的鬨騰。
林霏開一邊抹眼淚一邊氣急敗壞, 深覺我本將心向明月, 奈何明月照溝渠。乾爺爺就是個大叛徒!
她抽噎著控訴:“反正乾爺爺你也是忽悠人的,對不?你也不相信我是你乾女兒林蕊的女兒。”
這話拗口又彆扭, 何半仙卻連連點頭,一派莊嚴肅穆的模樣。
他信, 不然他也不會這麼千裡迢迢急著從香港趕回來了。
林霏開一臉懵,不是因為他師兄死了, 在香港沒人能供他打秋風了麼?
何半仙暗恨自己的徒弟立場不堅定。吃裡扒外的東西,什麼話都跟他小師姐兜底。
這倒黴孩子明明是他撿回來的,也不知道隨了誰。
何半仙捋捋並不存在的胡子, 拿出看家吃飯的家夥羅盤,滿臉嚴肅:“我前兩天就覺得星象不對, 再掐指一算, 不好,有情況,趕緊買票回來了。再到樓前麵, 果不其然。”
林霏開沒好意思再跟乾爺爺繼續掰扯他真正的歸因,隻問重點:“什麼不對?”
何半仙滿臉得道高人的模樣:“星象,文曲星旁邊的光不對。我問你,你那個時代發生了什麼奇怪的星象?”
林霏開努力回想了半天:“星星沒印象,倒是月亮,2018年初有最大滿月,然後有兩次月全食。”
“對了!”何半仙直接越過文曲星,一拍羅盤,“今年也是又是旱災又是水災的,問題同樣出在月亮上,所以你才穿越了。”
月有陰晴圓缺,月亮神秘莫測。前世今生,全都係在月亮上。
林霏開越聽越糊塗,她記得2018年最後一次月全食是夏天的事,可她是2018年11月份穿越的啊。
都入了冬,是不是晚了點兒,中間還隔了個秋天呢。
何半仙一指窗外烈日炎炎:“那你看現在是什麼時候?”
林霏開聽著樹上知了時刻遊走在破音邊緣的鳴叫,老實作答:“夏天。”
“那不就對了麼。”何半仙撥弄著手上的羅盤,“所以你從三十年後的冬天穿到了現在的夏天。”
不明覺厲,林霏開眨巴兩下眼睛,決定放棄理解高深的玄學問題。
反正夏天跟冬天都占著了就行。
她隻關心一件事:“乾爺爺,那我怎麼穿越回去啊?我媽今晚還說到學校接我出去吃飯呢。”
吃什麼不是重點,她這邊外婆包的餃子也挺香。
可不知道2018年她媽那邊得亂成什麼樣兒。
何半仙搖搖頭:“老天爺把你送到這兒來,你隻能順應老天爺的意思,老實待在這裡。”
林霏開急了:“那可不行,我媽怎麼辦?”
都說死道友不死貧道,可道友是她媽啊!她總不能讓她媽當一輩子的孤魂野鬼。
“乾爺爺,你趕緊做法,把我媽的魂找回來,讓她回歸原位。”
何半仙撥弄了幾下手中的羅盤,遺憾地搖搖頭:“你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林霏開呆若木雞,旋即反應過來,嘴巴越咧越大,最後嚎啕大哭。
她媽怎麼辦啊?她媽去哪兒了。
人人都說她媽命好,一輩子順風順水,十六歲工作,四十四歲升正處,四十歲再婚都還能找個鑽石王老五。
可中國職業婦女喪偶式養娃的辛苦,又哪裡是足以為外人道也的呢。
她五歲那年剛好趕上“非典”,半夜發高燒把她嚇得半死。
當夜大雨傾城,街上空蕩蕩,救護車遲遲不到,她媽攔不到車,隻能冒著暴風雨把她背去看醫生。
人到醫院的時候,她媽的膝蓋跟手全都跌破了。
她那位從頭到尾隻貢獻過一顆精.子的生物學父親,接到電話居然來一句“病了就去醫院,找我做什麼,我又不是醫生”,然後翻個身,在他媽家繼續呼呼大睡。
剩下她媽心驚膽戰地守著高燒不退的她,生怕她也染上了“非典”。
她媽整宿整宿地熬著,最後落下了神經衰弱的毛病,一有風吹草動就失眠。
等她病好之後,原本打算為著孩子湊合著過下去的她媽堅決離婚。
她媽說了,不能讓自己的女兒成長在一個有父親還不如沒有的家庭中。
當初她後爸追她媽的時候,她媽第一原則就是不能讓她這個女兒受委屈。
林霏開扯著自己的頭發打自己耳光。
她媽才過了幾天好日子啊,就被她霍霍沒了。
她哪兒來的臉上輔導課還睡覺,怎麼不睡死她啊!
花她媽的錢報班,不好好學習還禍害了她媽。
她就是個禽獸不如的混蛋,她吸了她媽一輩子的血,臨了還占她媽的身體。
何半仙趕緊伸手按住不停打她自己耳光的乾女兒:“你媽沒成孤魂野鬼,她也穿越了,穿到了三十年後。”
林霏開傻眼:“那您的意思是,我就穿不回頭咯?得一輩子留在這兒了?”
這叫什麼,母女互換人生?
何半仙笑容滿麵:“那有什麼不好?你不是擔心考研考不上麼。既然你媽連博士文憑都拿到了,讓她替你去考吧。”
林霏開瞪大眼睛:“不行,我媽的文憑水分太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