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先生。”
安以農伸出手,手指卻穿過那個黑色的身影。四周圍所有一切都消失了,他感覺到自己大腦裡也有東西在消失,似乎是那些‘田以農’的愛恨情仇……
不!
想要拚命抓住什麼的想法和這種‘消失’在大腦裡對抗,帶來撕裂一般的痛。
本來已經接受離彆的安以農難再平靜,他攥緊手指一步不讓,不願意忘記那些點點滴滴,更不能就此放下。
“係統你給我出來!”
像個小玩偶的係統出來了,它臉上閃過一道又一道黑色符號:“宿、宿主放心,不會抽離掉你的感情的,我已經偷偷藏起來了。噓——彆問,會被聽到。”
安以農閉上嘴,咬著牙直到大腦裡的鑽痛過去。
“這是一種保護宿主精神不崩潰的辦法,我知道宿主不想要這個,但是……”係統喘著氣,“但是,人類的軀殼承載不了太多的情感,容易變得偏激,甚至瘋癲。我以前的宿主,很多便是如此,他們無法忍受失去,更不能麵對未來。”
它看著安以農:“宿主,既然離開了,或許放下比較好?”
“如果我不肯呢?”如果要抽離他的這些情感,他寧可做個瘋子。
“可是!”
係統還要再勸,這個虛無空間忽然裂開了一道縫隙,那邊是純然的黑暗,看著看著好像就被吸過去。
一隻覆蓋著黑色鱗片的巨大爪子從裂縫處伸出來,撕開了裂縫,龐大的身軀慢慢顯現。
安以農不認識這個龐然大物,卻意外地感覺到了一陣安心,就好像他的直覺在說:這個‘人’可以信任。
係統渾身顫抖起來,它緊緊貼在安以農的身上,小聲重複:“危險,危險。”
巨大的怪物慢慢變小,尖銳的爪子收回,角和尾巴消失,當‘它’來到安以農麵前,已經完全是人類的樣子。他有一雙美麗又有氣勢的丹鳳眼,長發如瀑布,嘴角上揚,在笑。
“先生?”安以農有些遲疑,又有些疑惑。
‘它’和先生不太一樣,但是感覺告訴他,這就是他的顧正中。
“跟著自己的心走,以農,再一次找到我。”‘它’手裡捧著一顆晶瑩剔透的東西,指尖引導著那顆小小的水晶珠子點在安以農的眼睛下方,一陣冰涼……
“何天潼!”
什麼東西砸在他的頭上,安以農還沒睜開眼,先聽到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似乎在嘲笑什麼。他還聽到了外麵風推著窗戶輕輕撞擊的聲音和啾啾的鳥雀聲。
安以農睜開眼,一開始世界是模糊的,但眨了幾下,它就清朗起來。
眼前是一間教室,坐著很多穿白色製服的學生,年輕的臉龐上帶著輕鬆的笑,一個梳著大背頭的老師瞪著眼睛看著他,剛剛就是他用粉筆頭砸他。
“何天潼,站起來回答問題。”老師又喊了一聲,聲音由遠至近,把人從夢境拉回現實。
安以農下意識朝著黑板看去,那是他所熟悉的文字,然而奇怪的是,那些文字卻不肯安分待在它們應該待的地方,而是跳來跳去。
因為太奇特,他就沒有反應過來,也沒有動,隻是呆呆看著黑板上會跳舞的文字。
“你在看什麼?”
“字,好像在飛。”他嘴裡發出的卻是一個冒著稚氣的聲音,軟軟的,尾音上揚,還有點可愛。
這個聲音讓安以農驚醒過來:這是誰在說話?
“何天潼,你給我出去,去外麵站著!”他的這個表情被老師視為挑釁,年輕的老師忍無可忍,手指著門外,要行使身為老師的權力。
安以農還不太明白剛剛那是什麼情況,但他知道這會兒不宜和人起衝突,就站了起來。
‘砰’,他膝蓋上有什麼東西掉落下來,定睛一看,似乎是一本漫畫,畫風粗獷,上麵的人物一身誇張肌肉。
“上課不認真聽也就算了,還偷偷看這種不正經的東西?!”年輕老師怒不可遏。
“老師,何天潼說自己要成為一個漫畫家呢。”
班級裡其他的學生看著他,一些光明正大在笑,一些捂著嘴笑,可見這樣的事情他們已經是司空見慣。
“漫畫家?”老師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這是正經職業嗎?出去站著,好好想想自己做錯了什麼。”
安以農彎腰拿起漫畫書,在他們的嘲笑聲中走到外麵,初夏的風吹過來,他打了個噴嚏,完全清醒了。
“還是結束了。”他閉了閉眼。
因為田喜年幼時遭過罪,加上之後常年勞累過度,他的身體已經堅持不了多久。
安以農已經在準備告老的事情,結果黃梅生因為舞弊案被剝奪舉人身份,還一路流浪到他所在的城市,街上遇到後,悔恨值直接滿點。
現在他又一次穿越了,身邊缺了某個存在,世界都變得空空蕩蕩的。
永生這東西,居然還有人追求,他真不知道,這樣一直一直被迫告彆過去的日子,究竟有什麼快樂可言?
“係統,出來吧。”
係統小心翼翼飄出來,宿主喊它‘係統’而不是‘小七’,可見這會兒他的心情不太美妙:“宿主想要知道什麼?”
“你知道我想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