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理這下明白了,他當即道:“這是我們餐廳的失誤,讓客人失望了非常抱歉。不知道是哪位服務員,我立刻叫他過來給客人賠禮道歉。”
“彆,”安以農抬起手,“什麼失望不失望。我來吃飯,你們餐廳提供食物和配套的服務,我們之間隻是冰冷的金錢交易,沒有旁的關係,談不上失望。”
經理隻是笑,似乎沒有很當回事。
“我看經理不以為意,似乎覺得我年小不懂事在這裡無理取鬨?那麼好,我來一條一條與你理清楚。”
安以農坐直了,他的表情變得嚴肅和認真。
“第一,我來這裡吃飯,一是買食物,二是買服務。服務本就在你的菜品的溢出價裡,否則憑你金箔貼的水果汁,都不用十塊這個價,這點經理同意麼?”
他手指輕點菜單上的水果汁,十幾塊的價格在外麵可以買一籃子品相極好的進口水果了。
這時候其他客人已經注意到這邊,經理擦擦額頭:“我知啊,所以……”
“既然你承認,我在點菜的時候已經為‘服務’付出過錢,那麼我們就來說說第二條:我理應得到的服務為什麼是打折的?”安以農直接打斷他的話。
“先生……”
“讓他說。”經理還想再說,旁邊卻有人阻止,是一個帶著淡淡檀香的男人,明明是一張俊美斯文的臉,眉毛上卻有一條疤,看著邪氣。
是他?
這一次他的身後還站著兩個很顯眼的保鏢,不過保鏢的氣勢好像沒有他們雇主強。
安以農奇怪這個人的氣質怎麼這樣多變?一會兒像是有故事的大佬,一會兒又像是文質彬彬的讀書人。
“又見麵了。”男人看到他就笑起來,氣質都變得很溫和。
“嗯。”每次看到這個人,他都會變得不自在,說不清那種感覺。安以農閉眼回憶了下自家老顧的音容笑貌(?),勉強壓下那種蠢蠢欲動。
男人在對麵座位上坐下,他今天是一身黑色休閒西裝,胸口一塊月白色的絲巾。他看向安以農,手轉動著大拇指上的扳指:“小客人說得很好,讓他繼續說。”
“是。”經理直接閉嘴。
“客人就是客人,為什麼要加一個‘小’字?”
“抱歉,是我失言,那麼客人還有什麼建議呢?”這個男人的笑容越加明顯,聲音也更柔和。
安以農頓時心生警惕:這態度不太對啊,這人是不是想要挖他家老顧的牆角?
暫時不想開啟新戀情的安以農不去看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卻一直看著他,甚至因為安以農一個皺眉,他自己的眉頭也皺起。
一種奇怪的,讓人不知所措的情緒在他心底裡升起。
如果這是一個女孩子,男人可以理解,但這分明是個男孩:我這是怎麼了?
“談不上什麼建議,隻是一個脾氣不算好的客人的投訴罷了。”
安以農自嘲後繼續說:“服務員作為整個餐廳提供的服務體係的一部分,他罵隻給五塊小費的客人是窮鬼,罵用文字交流的客人聾子,還要在她的菜裡吐口水,可以默認作你們餐廳對三塊五塊小費的反饋,有沒有問題?”
“這,客人,這不是我們教的啊。”經理叫屈。
“是啊,你們口頭沒有說,但是行動上不是授予了服務員這個權利麼?如果你們的培訓充分徹底,對客人足夠尊重,請問,為什麼我作為客人,花錢還要買這種羞辱?”經理的叫屈無法說服安以農。
“其次,如果一個店不給服務員足夠的基本工資,讓他隻靠小費生活,那麼出於自身利益,服務員是不是會選擇討好小費給多的客人,無視甚至鄙視小費給少的客人?
“換而言之,是你們餐廳的薪資分配,決定了服務員的行事習慣,也就是你們餐廳的管理層,間接促使了整個服務係統的‘嫌貧愛富、捧高踩低’,我說的有理麼?”
安以農一套組合拳打下來,經理完全不能招架,他嘴裡說著:“是,是我們的不對。”
邊上那個男人表情不變,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不過他的手指沒有繼續轉扳指了,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見狀,安以農也就打開菜單:“還有,你要教訓自己的服務員,回家自己教訓去,我是來吃飯的,不是來看你們餐廳對員工的失敗管理的。你對自己員工的懲罰或者羞辱都不能引起我的舒適,我沒有這麼變態的愛好。
“我和服務員之間並無利益關係,倒是我和貴餐廳有直接金錢交易,所以‘服務’打了折扣,我自然應該找你,你說呢?”
經理連連擦汗,但不是因為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僅僅是害怕工作上的錯誤被旁邊這個老板看到,影響自己的工作。
安以農嗤笑一聲:“請向那位女士道歉,她個人的身體狀況,不是被你們餐廳惡意羞辱的理由。”
最終,經理帶著之前兩個服務員向那位不明所以的女士道歉,並且贈送給她一個大果籃。同時安以農也得到一盆果盤,且他們兩人今天的賬單打八折。
不過他知道,這一切不是因為他能言善辯或者餐廳良心發現,而是因為在他對麵坐下的這個不知道是老板還是股東的男人。
“先生,我約了人。”安以農提醒他。
“我是這家店的老板,我姓謝。不知道客人怎麼稱呼?”
此時的安以農其實不太想和這個人有什麼深入接觸,他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但是麵上安以農還是很冷靜地回答:“謝先生你好,我姓何。謝先生留下來,是因為我之前的那些話不中聽?”
“恰恰相反,你的提議我聽了覺得很有道理,是應該提升一下服務人員的基本工資,並且定下規矩,讓所有進入這裡的客人都能享受到應得的服務。所以,我想來問問,何先生還有沒有其他的建議。”
男人看起來很有誠意,安以農卻用著冷淡的表情抗拒地說:“謝老板太客氣了,之前隻是我一家之言,謝老板不用當一回事。”
說著他低頭看手表,‘自言自語’:“說好了這個點,怎麼還沒到?”
這句話和這個動作,趕客的意思很明顯了,但是這個男人竟然沒有生氣,他隻是站起來,微笑著對他點點頭:“歡迎下一次再過來,驗收一下建議的成果?”
安以農笑笑沒說話,心裡卻想著:算了吧,今天過後再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