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邊的男人笑起來,其實他已經見過他,見過很多次,他記得那雙靈動的桃花眼下還有一顆小小的淚痣。
‘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裡墜著星光。
安以農看著他們把行李都搬下來,他的東西都送進主臥。
這間屋子是何承爵的審美,精美的歐式風格,羊毛毯、大理石、油畫、天鵝絨垂簾……唯一不歐式的就是一整麵牆的熱帶魚。
不過因為長久沒人居住,走在裡麵總覺得有些冷。
安以農喜歡主臥裡裡的布置——終於不再是兒童海軍風,而是暖灰色係的簡約風。
“這是哪裡?”鸚鵡傻傻地問。
“我以後的家。”把新買的漫畫書一排排放好的安以農回頭笑道。
“可是這附近不是我主人居住的地方嗎?”
“嗯?”
何承爵離婚的事情在第二天報出來,小報極儘誇張去描述,自己編了無數的愛恨情仇。有說何承爵家暴**得病的,有說原主母親因戲結緣出軌的。
他們結婚時的豪門童話招牌太響了,所以離婚也引來了這麼多的關注。
也有媒體人想要找到他們唯一的孩子,但是‘何天潼’平日太‘低調’了,連一張長大後的照片都沒有流出來,所以他的生活還能維持平靜。
其實安以農完全沒在意原主父母離婚這件事,他想著鸚鵡的話:X也住在這裡?
一想到這件事,他莫名其妙有種窘迫,他在信裡這樣誇耀自己的畫技、人品,如果真的見麵,還是會有些羞恥的吧?
一想到這件事,他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再搬一次家。
“等一下,我知道X住在這裡,是因為能聽懂‘謝謝’的話,可是現實中的‘謝謝’還沒學會人類語言,所以X根本不知道我搬來了這裡啊。”
這通分析把安以農說服了。
放學後回到現在的住所,蓮婆婆說隔壁的人家送來了禮物,是一籃子蜂蜜檸檬蛋糕。
“蜂蜜檸檬蛋糕?”嗅著香味的安以農心情變好,“他為什麼送這個來?”
“房子主人知道有鄰居入住,所以讓人送禮物來,過兩天我做些點心送過去。”
“好啊,這些事就麻煩婆婆你了。”安以農也不太會這些人情往來,交給蓮婆婆最合適不過。
“應該的,我看你早上胃口也不好,是不是還想著先生和太太的事情?”蓮婆婆一臉心疼地問。
“……沒有啊,換了地方有點不習慣嘛。”
安以農說了實話,但是沒人相信,他們還是覺得他很難過,隻是不肯表現出來。
在無數媒體人和吃瓜人的關注中,何承爵的婚還是離了,兩人正式分開。
何家沒什麼動靜,也不發表議論。他們兩夫妻本就分居多年,大家早有這樣的心理準備,現在不過是塵埃落定。
另外就是財產問題,各人名下財產歸各人所有,這些都是清清楚楚沒什麼好說的。
甚至這期間安以農還發了一筆小財,因為他們兩個都表示對他很愧疚,送了他一堆東西,什麼古董豪車名表就不說了,房產都有兩處。
真·一夜暴富。
這一切都是身外物,他回來還得繼續和課本死磕,再貴的古董豪車也治不好他的先天頑疾。
這時候,突然想要彌補兒子的何承爵就愛心大發,花重金給他請了一位優秀的大學教授做家庭老師。
有專業老師係統性梳理知識結構,安以農的學習進度加快了一些。
哦,不是讀書變容易了,而是重點都被梳理出來,需要記憶和理解的範圍縮小了,效率也就增強了。
“其實你理解能力還行的,記憶力也可以,為什麼讀題這麼困難?”家庭老師吳先生想不明白。
安以農的數學和通識都還可以,但是同樣必修的中文和英文就一塌糊塗,最簡單的單詞都會寫錯,簡直讓人懷疑他是故意的。
“老師,我有時候看書呢,好像看到裡麵的文字在動,抓也抓不住。”安以農試探性地說。他想知道,作為教授的他有沒有什麼辦法。
“是注意力不集中嗎?”
“……是吧。”看著他不以為然的表情,安以農突然什麼都不想說了。
這位吳教授今年二十八,十六上大學,顯而易見在學習和考試方麵都是天才,天才有天才的模式,他們不會懂‘看書都困難’這件事,所以理所當然就覺得是對方不努力。
就算安以農仔仔細細說了,也隻會被認定是一種借口。
“我以前也是這樣的人。”安以農心想,“覺得失敗就是不努力。”
吳老師離開後,他長長歎了口氣,感覺有些疲憊,沒想到鸚鵡‘安慰’了他:“天氣這麼好,你為什麼不出去走走?”
“你說得對。”他深呼吸,“天氣這麼好,為什麼不開心?”
說著他把鸚鵡托起:“走,我帶你兜風。”
陽光這樣燦爛,如果不去外麵走走,感覺浪費了這大好時光。
所以他一隻手架著鸚鵡,一隻手提著自己的雙排輪滑鞋往花園外走。
這裡的花園太小不好滑,他決定去花園外的小路上滑,反正這裡沒什麼人出入,不怕撞到誰。
“我帶你感受一下高速滑行的快樂。”他手捧著鸚鵡,在鸚鵡的叫聲中開始滑行。
鸚鵡的反應讓他哈哈大笑,之前鬱悶的心情似乎也在這種滑行中被拋到了腦後。
其實安以農不太習慣雙排的滑輪,他以前學的是單排輪滑。不過這種事隻要摔個幾次,也就學會了。
小路兩邊的樹木上停著許多野生的小鳥,它們也很願意親近他,如果他停下,會有鳥雀飛過來在他手上停留。
現在他慢慢在小路上滑行,有小鳥跟著他,也有微風吹著落葉隨行。
這一幕落在隔壁樓上的人眼中,就仿佛是童話世界再現。
“原來他平時是這樣的。”
男人覺得自己此刻的行為像極了猥瑣的罪犯,他應該克製一下自己。其他任何人看到他的情況,都會產生肮臟的褻瀆他們友情的想法。
假設這真的是‘友情’。
鸚鵡從這家的窗戶飛到那家的窗戶,男人打開信紙。
“如果我說,世界上有一種人,他們看到的文字都是跳來跳去的,好像在飛,你會覺得那個人是個傻瓜嗎?——H”
“那一定是個很奇特的世界。我雖然不能讓字在書本上跳舞,但是能將美妙的音樂唱成噩夢,想要感受一下嗎?——X”
男人坐在距離鄰居最近的房間,他聽到那邊傳來歡快的笑聲,笑聲像歌聲一樣流淌在兩扇窗戶之間。
他似乎也從這種快樂裡獲得了另一種快樂,於是他的世界也變得快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