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大家都有美好的現在和未來。
……
雖然幾個書生囊中羞澀,竭儘所能也點不起太好的佳肴,但李錦餘還是吃得非常滿意。
一桌子菜都是他喜歡的口味,這些書生太會點了!
酒足飯飽,李錦餘高高興興地告辭,還熱情地跟他們叮囑:“以後多找我玩呀!”
這些人是他第一次完全憑借自己的意願主動接觸認識的人,在他心裡有格外特殊的地位。
從登榜閣出來,李錦餘滿麵暢快地回想著剛才和這些久彆重逢的書生們閒聊的愜意,半晌之後忽然反應過來:
不對啊,今天不是來讓霍采瑜弑君篡位的嗎?
怎麼變成認親大會了?
李錦餘扭頭去看,發現霍采瑜就走在自己身旁,俊朗的麵容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如同涓涓溪水一樣湧出。
霍采瑜注意到陛下的目光,心跳忍不住加速了一瞬,試探著問:“陛下今日可開心?”
李錦餘呆呆地道:“開心。”
霍采瑜放下心來,舒口氣:“那就好。”
看著陛下還有些呆呆的目光緊緊地放在自己身上,霍采瑜既享受這種心儀之人矚目的感覺,又有些緊張。
他今日穿得輕薄了些,薄薄的軟綢衣服緊緊紮在身上。
之前陛下自言自語時說對他的身材有些興趣,他高興之餘又有些犯愁。
高興在於至少陛下終歸對他還有些興趣;
犯愁在於陛下感興趣的這一點不好展示。
白日裡他要穿朝服,朝服又寬又鬆,塞個胖子進去都看不出來,他再好的身材也無濟於事;
晚上陛下早早就鑽到屏風那頭,說話都隔著屏風,完全沒有展示身材的機會;
至於同浴這種事就更沒有了……
這次出門,難得不用穿朝服,霍采瑜特意回家請母親和長姐參考,配了一身緊身的勁裝,期待能讓陛下眼前一亮。
——現在有效果了嗎?
等了半天,看陛下似乎要說什麼,霍采瑜的心情愈發緊張期待。
就在李錦餘快要說話的時候,驀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一旁傳了過來:“你們也在這裡?”
李錦餘一愣,轉過頭看過去,看到晃著扇子的遲鐘鳴正悠哉悠哉地走過來。
他頓時忘了要和霍采瑜說什麼,警惕地盯著遲鐘鳴,隨時準備躲到霍采瑜身後:“你身上帶貓了嗎?”
遲鐘鳴愣了一下,才失笑一聲:“沒有,哪會天天帶著它。”
那就好。
李錦餘鬆口氣。
遲鐘鳴左右看看,有些疑惑:“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他目光放在霍采瑜臉上,嚇了一跳,“霍兄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霍采瑜繃著臉,一字一句地道:“無事。”
李錦餘好奇地道:“我們出來玩,遲兄在這裡做什麼?”
遲鐘鳴咳嗽一聲,晃了晃右手拎著的袋子:“說了你會怕,還是不說了。”
李錦餘頓時又向霍采瑜身後縮了一步:“你不是說沒貓嗎?”
“是沒有貓,這是給我家寶貝準備的貓砂。”遲鐘鳴得意地道,“我家寶貝愛乾淨,貓砂要勤換。”
李錦餘有些羨慕地看了遲鐘鳴手裡的袋子一眼。
看看人家養的動物,想要貓砂就有貓砂……他身為一隻倉鼠精,隻能眼巴巴地看著他的後輩湯圓快樂地使用細砂洗澡、在木屑窩裡睡覺,自己卻苦哈哈地用蘭湯……
嗚嗚,憑什麼!
儘管知道李錦餘就是當今聖上,但遲鐘鳴和李錦餘、霍采瑜相識之初,兩人給他的印象太過深刻,不在朝堂之上他的敬畏之心便消去了不少。
而且遲鐘鳴一開始就覺得這位小皇帝有些可愛,總是忍不住逗他。他看著李錦餘渴望的眼神,故意道:“李兄也想養貓?讓霍兄買給你啊。”
“不用了!”李錦餘嚇了一跳,“我已經有湯圓了。”
霍采瑜上前一步,警告地瞥了一眼遲鐘鳴。
遲鐘鳴撇撇嘴:“偏你護食。”
他抬頭看看天色,不知咕噥了一句什麼,感歎道,“該走了,不然我家寶貝要等急了。”
遲鐘鳴對霍采瑜和李錦餘揮揮手,“霍兄和李兄也儘快回去吧——記得彆走烏衣巷,那邊最近不□□寧。”
隨後轉身撒然離開。
烏衣巷是從行宮到登榜閣這邊的一條近路,霍采瑜帶李錦餘出來時,原本為了讓陛下多轉一下周邊風貌,刻意繞了遠路。
本來打算走烏衣巷回宮,現在聽了遲鐘鳴的警告,微微皺起了眉。
遲鐘鳴知道他的身手,他也知道遲鐘鳴的武藝。
即便如此遲鐘鳴還是提醒他要小心,看來烏衣巷那邊確實有什麼亂子。
若非帶著陛下,霍采瑜可能真的要去看一看。
他不能容許天子眼前有什麼威脅陛下的東西。
不過現在還是陛下的安危最重要。
霍采瑜心思盤旋,和遲鐘鳴告彆,轉頭道:“陛下,我們回去吧。”
可是一回頭,方才還躲在他身後的陛下已經不見了蹤影。
……
李錦餘把衣服的後擺撩起來遮住腦袋,小跑著走在偏僻的小巷子中,警惕地來回打量。
若是仔細看,還能看到他腦袋上被衣服遮住的部分下麵有兩個小小的突起,隨著奔跑的幅度偶爾還會顫動一下。
李錦餘不放心地把蓋在頭上的衣服收緊了些,內心有些惶恐不安,唾棄自己完全忘了時間的行為。
大意了!
沒有帶沙漏出來,都忘了遮掩耳朵的術法是有時間限製的!
現在失效了可怎麼搞!
再次施法需要一個無人的地方,還需要一些媒介……
李錦餘到底不是最初那個什麼都不懂的茫然小倉鼠了,穿越過來這麼久,跟在霍采瑜身邊,他耳濡目染下意識模仿著霍采瑜的行事方式。
——霍采瑜遇到事情似乎從來不會像他這樣慌亂地逃跑……
李錦餘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找了個周圍無人的角落停下,確認周圍沒有任何凡人,才解開遮擋在頭上的衣襟。
遮掩耳朵的術法說來其實也簡單,就是用其他的力量壓迫自身的妖氣。
蘊含著紫薇帝氣的霍采瑜的血也可以、蘊含著其他妖精靈力的黑貓的毛也可以。
最初黑貓大方借給他一點毛,再後來他找霍采瑜又要了一點血。
——剛才跑得太快了,應該偷偷紮霍采瑜一點血才對!
李錦餘有些懊惱。
現在要解決危機,要麼隱藏自身溜回宮,要麼就再跑到霍采瑜身邊去偷點血……
至於去找黑貓要貓毛這種途徑,根本沒在李錦餘腦袋裡過。
就在他思索哪種方式更快的時候,一根漆黑的毛忽然在他麵前慢慢飄落了下來。
李錦餘一愣,抬起頭,恰好對上葉丞相審視的雙眼。
這次不是貓形態,李錦餘沒有被嚇破膽,隻愣了一下,下意識伸手接住貓毛,道:“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辦點事。”葉丞相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目光落在他的耳朵上,嗤笑一聲,“忘時間了?你們耗子就是蠢。”
“是倉鼠。”李錦餘敢怒不敢言,然後目光落在手上的貓毛,又愣了一下,“你這是……”
葉丞相敷衍地抬了一下下巴:“賞你的。”
不論葉丞相嘴上說得多麼凶,但此時此刻確實幫了李錦餘的大忙。
李錦餘拿起貓毛,按照之前黑貓教的術法施法,往頭上一抹,很快那對毛茸茸的倉鼠耳朵就消失在腦後。
李錦餘徹底鬆了口氣。
“蠢倉鼠。”葉丞相看著他,搖了搖頭,不屑地“哼”了一聲,轉身準備離開。
李錦餘看著葉丞相獨自離開的背影,忽然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雖然他一開始非常害怕這隻給他留下巨大心理陰影的貓妖,但實際上穿越過來之後,黑貓除了嚇唬他之外也沒真正傷害他,反倒幫了他好幾次。
而現在霍采瑜已經將住了丞相派的軍,丞相派人心渙散,恐怕沒多久就會徹底崩塌。
到時候,黑貓打算何去何從?
“你等等。”李錦餘忍不住叫了一聲。
葉丞相轉過身,過分年輕的臉龐在巷口的背光中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你打算怎麼辦?”李錦餘小聲問。
這句話沒頭沒腦,葉丞相卻聽懂了。
他嘴角輕輕扯了一下:“你打算憐憫我?”
“不是。”李錦餘猶豫了一下,實話實說,“你幫了我很多忙……我覺得你沒必要和霍采瑜鬥個你死我活呀?你現在提辭呈,我批複給你,你可以帶著萬貫家產自由自在地……”
“唉。”
葉丞相忽然打斷了他,輕輕歎口氣。
“你真是蠢不可及。”他再開口時,唇角的弧度已經消失,“人類是最不值得信任的種族。他們的喜好、愛慕都像冬天瓦片上的雪一樣,太陽一曬就化了。平日裡對你百般寵溺,隻要稍微碰到些事,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把你丟棄。”
李錦餘愣了一下,下意識反駁:“不是所有人都這樣的……”
至少他相信霍采瑜不會。
“霍采瑜也會這樣。你現在隻不過還不到他可以輕而易舉舍棄你的時候。”葉丞相聲音中帶上了一絲淡淡的嘲諷,“所以我很早之前便已經決定,艱難求生也好、榮華富貴也罷,都要握在自己手裡,絕不依賴虛偽的人類。”
他停頓了一下,忽然揚起頭看了一眼天空,聲音驟然變得冷酷無比,“所以霍采瑜必須死。”
李錦餘被葉丞相聲音中蘊含的冷酷和殺意震懾住,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脊背上驟然竄起一道冰冷的麻木感。
貓兒慵懶,並不似他們倉鼠一樣有運動需求。
按照探子們的稟報,葉丞相以往除非上朝從不出門。
偏偏今天跟他們一樣便衣出來、還這麼巧碰到一起?
他顫抖著問:“你這次出來,到底是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