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雲山霧瘴(3)(1 / 2)

薛沉景低垂著頭蹲在地上,左右手各拿了一塊帶著顏料彩繪的石頭,看上去是在很認真地辨彆碎石上殘留的彩繪,專心拚接神像。

但係統聽到了他吸鼻子的聲音。

係統:“……”它雖然急得跳腳,但猶豫片刻,終究忍住了沒有再催他。

它的宿主真的被女主揍得很慘,臉皮都被她的劍靈撓爛了,看上去就很疼——雖然宿主被打,實屬活該。

但係統全程圍觀下來,確實有點懷疑,到底誰才是反派。

可惡,它的甜心小可愛女主到底經曆了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

骨魔從山神廟殘破的圍牆外探頭探腦地爬進來,它歪著腦袋,突出的眼珠子來回轉動,不解地看向埋頭蹲在地上的薛沉景。

它聳動塌陷的鼻孔,在空氣中來回嗅聞,牙齒縫裡又開始往外流口水。

骨魔經受不住誘惑,慢慢挪動四肢,朝主人靠近。

它四肢匍匐在地上,爬到薛沉景身旁,俯低身子,腦袋扭轉了一百八十度,伸頭到他下方探看,看到睫毛上那晶瑩垂落的水珠,它頓時興奮地伸出舌頭想要去舔他的臉。

薛沉景抓起石頭咚一下砸在它腦門上,抬袖胡亂擦一把臉,沒好氣道:“滾開點。”

骨魔被砸得一下縮回脖子,動作飛快地叼住他抹過淚的袖擺,唰一聲撕裂,然後四肢並用退回到院中雜亂的草叢裡,抱著斷袖沉迷地吸起來。

薛沉景被這狗東西氣得不輕,抓起石頭發泄地朝骨魔身上砸。

骨魔渾身被砸得咚咚響,卻半點都不知道閃躲,這點痛對它來說,就跟撓癢癢無異。

薛沉景砸完它,還要指使它將石塊叼回神龕下,繼續拚未完成的山神像。

因為他這一通砸,石頭碎得更厲害了,拚接的難度也直線上升。好在,最後山神像還是在神龕上逐漸成型,細絲將它們牢牢黏合在一起,看不出一點曾經碎裂過的痕跡。

時間恰到好處,在薛沉景拚完山神像的下一刻,神廟外傳來了人的腳步聲,很輕微,很謹慎。

薛沉景最後欣賞了一眼山神像,繞過神龕,從山神廟後方的破牆翻出去,隱匿入濃霧中。

……

山神廟前門,來的是三個修士,兩男一女,都是萬喜門門下弟子。

走在最前的中年男修身背一柄寬背大刀,名為趙汀鶴,乃是萬喜門大師兄,金丹初期修為的刀修,身後跟著胞弟趙乘風,築基中期,師妹阮秋棠,煉氣期。

現如今大部分修煉資源都掌握在十二大仙門手裡,彆的門派都隻能依附於它們存活。能夠跨入金丹期的修士已算難得,也幾乎都出自大仙門當中。

像趙汀鶴這般能依靠自己,凝結金丹的修士,算得上鳳毛麟角。但他結丹之時,早就過了體壯之年,自然也沒辦法同那些仙門裡年輕的金丹弟子相提並論。

天下玄門以十二大仙門為首,剩下的皆是些青黃不接,名不見經傳的零散門派,都可統歸入二流門派。

這一次離山劍派大喜,像萬喜門這樣在二流門派當中都排不上號的小門派自然不在受邀之列,但也不妨礙他們來離山城湊個熱鬨。

這一湊熱鬨,還真湊到了好時候。

妖魔趁著離山大宴,闖入後山禁地,竊走離山劍派至寶鎮劍石。

離山掌教絕塵子公開向四方傳音,承諾誰找回鎮劍石,就可讓其入鎮劍石內挑選一樣神兵利器。抑或是,送自身法器入石淬煉。

傳聞,離山鎮劍石內有一座淬器台,含上古神明之力,乃是兩千年前,岐山第一仙族姬氏淬兵煉器的爐台。姬氏統領修仙界五千年,就算後來徹底覆滅,遺留下來的東西也儘是現世修士難以企及的神器仙寶。

就連當今的十二大仙門中德高望重的老祖,細溯其出身,也大多出自姬氏門下。如今如日中天的薑,姚,雲這三大世家,當年也不過是姬氏門下家臣。

是以,絕塵子此話一出,天下修士,無不心動。

萬喜門三人自然也難以抵擋此等誘惑,他們是尾隨一個離山劍派的弟子蹤跡找來這裡。

那離山弟子看上了阮秋棠的美色,萬喜門也想攀上他的關係,兩人一來二去,互相都送了對方一些貼身物品,正好用來施展追蹤之術。

他們三人追蹤到這裡後,遇上山霧迷障,沒找到離山劍派的人,反倒幸運地撿到了離山劍派的螢石。

這塊螢石可以感應鎮劍石,在一定距離內,螢石就會發光。

趙乘風嘀咕道:“這鬼地方竟然有座廟?雲山神?”

趙汀鶴看一眼手中微亮的螢石:“當心一點,我們離鎮劍石已經很近了,它很可能就在這間廟裡。你們先在這裡等著,我進去探探情況,沒有危險你們再進來。”

阮秋棠緊緊挨著趙汀鶴,不安道:“師兄,我們還是一起進去吧,這濃霧詭異得很,我們最好還是不要分開。”

趙汀鶴想了想,點頭同意,“師妹所言甚是。”

三人擔心廟內有魔物潛藏,十分謹慎,各自都緊握自己法器。先使用窺探的符紙折成紙鶴,將山神廟內巡視了幾個來回,確認裡麵沒有任何異動,才有所行動。

趙汀鶴推開山神廟歪斜的院門,在咿呀門響中謹慎地踏入廟中。

廟裡的迷障比外麵淡了很多,天色更加亮堂,能看清周圍的景致。

這座廟很是殘敗,院中生滿雜草,看上去已經被荒廢許久。神廟屋頂都是破洞,陽光從破洞裡照進來,正好打下一柱光束,照亮廟堂中央的山神像。

山神塑像許多細致的線條已經被風蝕磨平,但大體輪廓還在,上麵的彩繪卻是鮮豔無比,與整座廟宇的殘敗之景格格不入。

三人都被正中鮮豔得詭異的神像吸引目光,臉上神情逐漸變得呆滯,不自覺走到神龕前,同時仰頭望向矗立在神龕上的彩繪神像。

這神像五官輪廓模糊,但那一雙眼睛卻被彩繪得栩栩如生,在昏暗的天光下,清晰無比地映入每一個人眼中。

神像雙眼細長,眼眸半闔,彩繪的漆黑眼瞳深處漸漸亮起一抹詭異的銀光,帶著憐憫世人的神聖的慈悲,從上而下俯視著他們。

三個人保持著一模一樣的姿勢,頭顱高高往上揚起,神情癡妄,一眨不眨地盯著神像,仿如最虔誠的山神信徒。

這樣詭異的畫麵持續了近一刻鐘,靜止的三人才突然一下收回目光,又同時動了。

趙汀鶴一手抱著刀,一手拿螢石,在廟宇內四處走動,探測鎮劍石的方位。

趙乘風從儲物袋裡翻出水囊遞給阮秋棠,阮秋棠伸手接過,目光上下打量神像,疑惑道:“這山神像的彩漆像是才繪上去沒多久。”

三個人神色自然,仿佛都不記得剛剛發生的一切。

“可能是附近的山民做的,這種窮鄉僻壤地方的人就喜歡搞這些。”趙乘風說道,注意力轉移到趙汀鶴手中的螢石上。

他皺起眉,“這破石頭到底準不準,怎麼從撿到它之後,它就一直亮著,總不能這整座山到處都是鎮劍石吧?”

趙汀鶴捧著螢石在廟中尋了一圈,也覺得疑惑,他問阮秋棠道:“師妹,這螢石真的可以感應到鎮劍石麼?”

“反正李新海當初是這樣說的,這螢石也跟他之前偷偷帶出來給我看的一樣。”阮秋棠道,“螢石是從鎮劍石取劍道上撬下來的,它感應的不是鎮劍石,而是鎮劍石內的劍氣。”

她嘴裡的李新海便是那心儀她的離山劍派弟子,是後山守石弟子之一。

“螢石一直亮著,說明我們一直就離鎮劍石不遠,要是抓緊時間,一定能比其他人先找到。”一個少年的聲音自然而然接話,破敗的廟堂中,不知從何時起,多了第四個人的身影。

這多出來的第四人就站在趙乘風旁邊,卻並沒引起他任何警覺,他反而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重新振作道:“師弟說得對!”

阮秋棠喝完水,偏頭朝無聲無息出現的第四個人問道:“師弟,你要喝水嗎?”

“我不渴。”薛沉景搖頭,目光緩緩在他們臉上掃過。

三個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一聲一聲親昵地叫著他“師弟”,仿佛這個少年自始至終就在,是他們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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