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9) 你可以叫我阿湫,我喜歡聽……(2 / 2)

梁柱也坍塌大半,瓦礫碎了一地,尤其裡麵的牌位,幾乎找不出乾淨完整的一塊,殘留著的每一塊碎屑上都能看到一些咒罵侮辱的字符,火燒過的痕跡遺留在這裡的每一寸土地上。

祠堂裡臭氣衝天,據離夙說,這裡曾被澆過七七四十九日的糞水,那時候這些妖可是專門去山下的村寨搶來的糞水,上貢給姬氏故去的祖宗們。

離夙狠狠抓著仙君的胳膊,半邊肩膀扛著他,故意滿含惡意地說道:“反正這裡每一塊牌位都被屎尿淋過,被無數的妖踐踏過。”

“閉嘴。”薛沉景低聲斥道,感覺到體內另一個魂魄激蕩的情緒,抬手揉了揉眉心,重新將姬寒亦的反抗壓製下去。

虞意轉頭掃一眼祠堂四麵,望向頭頂的大槐樹。

這座祠堂,她以前自然也來查探過,但是並未發現什麼異常,還曾經被祠堂旁這株樹冠茂盛,蔭庇住整座祠堂的大槐樹生出的樹靈,無端咒罵過一頓。

當時淮黎都被它給罵哭了。

此時,那大槐樹精就躺靠在枝杈上,半透明的靈體微微發著光,聽到有人闖入的動靜,張口便叫罵道:“你們這群野獸潑皮,這裡已經沒什麼東西可以再容你們泄憤了,你們還來乾什麼?”

大槐樹簌簌地抖動起來,樹乾往下彎折,碩大的樹結如榔頭一樣朝闖入者砸下,枝條抽得磚石橫飛,怒道:“滾,快點滾!”

漫天的槐花飛散,如同潑灑出去的星星,有那麼一刹那,景色竟意外地好看。

“淮黎,當心。”離夙閃身一步擋到虞意身前,將她護在身後,同時伸手一把將薛沉景推了出去,“老東西你看清楚了,砸死了你家仙君,你就等著哭吧。”

薛沉景應聲吐出一口血,他半昏半醒,虛弱地往滿地臟汙裡倒下。好在那槐樹精反應極快,一根枝條伸來,讓仙君跌進了繁茂的枝葉裡。

槐樹精從枝乾上倏地坐起身,白須白發,身量隻有半人高,它輕飄飄地飛上這一枝槐葉上,枝葉抖動,將仙君翻了個身,仔細打量他。

許久,它才終於辨認出這位姬家的仙君,伸手扶住他道:“當真是仙君啊,仙君你、你……”

樹精哽咽,看著他眼上血紅的紗布,抬袖擦拭眼角,哀泣道:“是老朽無能,保護不住祠堂,又無力搭救仙君,隻能看著仙君被一群妖邪欺辱。”

薛沉景輕輕搖頭,“不怪你,是我自己實力不如人,才會淪落至此境地。”

離夙昂首打斷他們主仆寒暄:“老東西,那你可得好好感謝一下我們,要不是我和淮黎將你家仙君救出來,他早就死在山主的床上了。”

離夙說到這裡,貓眼一亮,似乎因此聯想到什麼,偏頭朝虞意眨了眨眼,不放過任何一個抹黑那人修的機會,湊近她小聲道:“是了,他那麼久才從洞房中逃出來,肯定早就不乾淨了。”

薛沉景還躺在槐樹枝上,佯裝自己受了重傷,係統在他耳邊聒噪:“他汙蔑你!建議宿主一定要找機會跟女主解釋清楚,那條蛇妖沒碰過你。”

薛沉景渾不在意,“他汙蔑的是姬寒亦,跟我薛沉景有什麼關係?”

係統無奈道:“但是你現在跟姬寒亦同為一體,女主又不知道你是何時入的鬼域,萬一誤會你怎麼辦?”

薛沉景聞言,觀察了一下虞意,她分明根本就不在意。

那邊廂,離夙得意洋洋,將自己的尾巴揚到她手邊,勾纏她的手指,耳朵尖通紅,“淮黎,你以後離他遠點,彆再讓他碰到你,你要摸的話就摸我,我隻讓你一個人碰。”

小鳥妖的魂魄擠開虞意,抬手捂住他的貓嘴,急道:“你不要胡說八道,要是被仙君聽到,他會難過的。”

重點在這裡嗎?她腦子裡是不是就隻記掛著那個卑鄙的人修?

離夙的表情瞬間門陰沉,臉上的緋色一下退去乾淨,背過身去狠瞪卑鄙無恥的人修一眼,再不說話了。

淮黎怯生生地垂下手,握了握手心裡殘留的離夙的氣息,不明就裡地問道:“阿意,我是不是做錯了?離夙怎麼又生氣了?”

虞意心中撲哧一笑,“沒有,你做得很好。”

槐樹精抖動枝條,小心翼翼地將重傷的仙君護在枝葉下,滿含敵意地看向兩隻交頭接耳的小妖,想要確定自家仙君是不是受那兩個小妖的脅迫。

薛沉景閉著眼,姬寒亦的魂魄反抗得厲害,他不得不閉目專心壓製他,以免被他激憤的情緒影響。

感覺到槐樹精的目光,他撫住心口,撐坐起來:“我曾與那隻小鳥妖有過一些交情,的確是他們救了我,我們現在無處可去,隻能往祠堂這裡來暫避。”

槐樹精這才收回滿身的敵意,但看向淮黎和離夙的目光中還是帶著戒備,歎息道:“祠堂已經被搗毀成這個樣子,哪裡還有地方可藏哦?”

離夙張口想罵,被虞意抬手攔下,“槐精爺爺,現在到處都是搜捕仙君的妖衛,我們隻能將仙君帶來這裡找你想想辦法,不論如何,仙君就托付給你了,我們先去引開搜捕的妖衛。”

她最後看了薛沉景一眼,扯住貓妖的袖子,拉著他疾步走出祠堂。

薛沉景佯裝昏迷過去,槐樹精又仔細將他查探過一遍,看到他手肘內側與經脈相連的姬家徽印,終於徹底打消心底懷疑。

槐樹重重枝葉交疊起來,將仙君托起送入半塌的祠堂內。

槐樹精捉住薛沉景的手,手指化作尖銳的樹枝,在他掌心劃開一條傷口,再反手掏入自己心口,挖出一朵碧瑩瑩的嫩芽放入他掌心傷口。

那嫩芽沾血而入,碧綠的青光順著薛沉景手腕經脈攀爬上臂膀,槐樹上千年的靈力都隨著這縷青光灌入他身體裡。

這具身體斷裂的經脈正隨著入體的根須修複,薛沉景適時轉醒過來,脖子上的青筋都鼓出來,咬牙道:“你在做什麼?”

眼前的靈體慚愧道:“老朽還在幼苗時,蒙受姬家先祖精心栽培,方能成材生靈,如今無以為報,唯奉上自己全數靈力,為仙君重續經脈,希望能助仙君逃脫妖族折磨。”

“不,我不需要你這麼做。”薛沉景深吸口氣,伸手想要去摳挖鑽入手心的嫩芽。

“仙君想要打開地宮躲藏,非得使用靈力不可,你不必推諉,這是老朽心甘情願。”槐樹精露出釋懷的微笑,它失卻元丹,本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凋零,枯葉和碎花洋洋灑灑地飄落下來。

靈體也開始逐漸消散,最後一刻,槐樹精推了一推祠堂內滿是汙垢的供台,“仙君恢複靈力,便儘快從地下離開這裡吧。”

薛沉景半邊身軀都被順著血管攀爬的青光包裹,槐樹的元丹就像是一粒種子,紮入他體內,開始瘋長。

枝乾續接上他的斷骨,莖葉生成他廢掉的經脈,這具身軀的知覺也跟著恢複,薛沉景渾身劇痛,額上出了細密的汗。

雙手緊緊扣住身邊的一根槐樹枝,直到那枝條在他手心裡失去活力,變成枯朽的乾枝,一折就斷。

樹精元丹徹底融入他體內,全身經脈重續完成,薛沉景疼出了一身的冷汗,仿佛才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他一把甩掉手裡乾枝,又不解氣地回頭跺一腳枯死的槐樹枝乾,破口大罵道:“誰他媽要你給我續經脈,拚接斷骨的!痛死我了。”

虞意和離夙看到極速枯萎的槐樹,重新闖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貓妖當即叫道:“不是讓你跟它打探一下安魂陣的事嗎?你怎麼把它弄死了!”

薛沉景背過身,揉一把眼上濕透的紗布,嗓子有些啞,冷聲道:“我還沒來得及問,它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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