垮塌的屋舍當中忽然傳出猖狂的大笑聲,濃重的魔息從法陣當中流瀉而出,黑色魔霧淹沒了廢墟,淌過院門前掛著的紅燈籠,流淌上已經被魍魎踐踏成泥濘的花路。
薛沉景站在塌下的簷角上,扯下自己身上的新郎喜服,將虞意留在他身上的劍傷撕扯得更開,鮮血滴滴答答地湧入腳下的陣。
魔霧當中冒出了一些猙獰的身影,狂暴的犼,血色的骨魔,三頭犬,九嬰,還有更多辨認不出形貌的魔物。
鎮魔法陣的光芒大亮,靈線的光交錯在整個小島上。
薛沉景抬起頭,被雲層裡泄露出的陽光刺得微微眯眼,笑著道:“薑嬉,你想要蓮種麼?”
雲上傳來照花宮宮主威嚴而冷肅的聲音,“你若自願交回蓮種,本宮亦可放你一馬。”
薛沉景再次大笑起來,笑了好一會兒勉強停住,說道:“你想要的蓮種是一枚混沌骨,可惜它已經和我融合在一起了,早就已經被我身上的魔息汙染了。”
薑嬉聞聽此言,震怒地撥開雲層,往下望來,喝道:“豎子!你怎麼敢?!”
薛沉景道:“我有何不敢?”
他頓了一頓,又好心地告訴她道,“不過,也不是全然沒有法子,你可以用儘全力殺了我,在我死去之後的片刻,不管是我的魔息,還是他的神力都會散儘,重歸混沌幼體,你可以抓住那個機會,將它再從我身上剖離出去。”
像他們這樣的混沌之體是入不了輪回的,不論是他掌控著身體,還薛明淵掌控著身體,死去之後,都會回歸他們的原始狀態,然後投生到一個可憐的人家,出生,成長,想起前世,再重蹈覆轍。
所以,不論轉生多少遍,結局都是一樣,太乏味了。
這種令他厭恨的能力,卻有人千方百計地想要得到。比如姬家的人,比如薑嬉。
薛沉景張開手臂,狂妄道:“來呀,來殺了我啊!”
係統:“……”瘋了,它的宿主這下是真的瘋了,嗚嗚嗚。
沈情之驚訝地看著下方翻湧的魔息,那恐怖的威懾力竟讓沉花海中殘餘的魑魅魍魎都臣服其下,連統禦了沉花海百年的蛟王都死在他的魔物之下。
比起在無遮樓時,薛沉景的實力顯然又拔升了一大截。若不將他在這裡鏟除了,等他的實力繼續增長下去,必定會成為修真界一大禍患。
沈情之麵色凝重地詢問道:“師尊?”
然而,薑嬉的臉色卻十分複雜,眼中有著顯而易見的震驚,還有一些他無法理解的狂喜。
沈情之並未聽懂薛沉景那一番話是何意思,但薑嬉卻聽懂了。
薑家原本就是姬家家臣,姬家覆滅後,薑家獲得了姬氏仙族的大部分資源,也知道一些鮮為人知的秘辛。
她為了自己女兒,研究了姬家的九轉蓮生陣那麼久,自然知道那孕育出轉生蓮的混沌骨是怎麼來的。姬氏自撰的書籍上所載,蓮種是白太歲之骨,姬家誠心供奉,所以得神靈賞賜。
但她卻知道,這所謂的賞賜是怎麼得來的。若薛沉景所說是真,那他就是姬家曾經供奉的白太歲。
薑嬉知道,不論真假,牽涉到白太歲的消息,她都應該將這個消息送入本家。
但送入本家,便意味著她將失去對薛沉景的處置權,她的女兒恐怕等不到從他身上剖下蓮種。
想到躺在床上的薑嬈,薑嬉猶疑的神色一定,揚手往下一壓,裹著靈力的聲音傳入所有人耳中,“殺了他。”
……
耀眼的白光散去後,虞意閃現在了一間暗室當中,這屋中四麵的窗戶都被封死了,牆上刻滿了封鎖靈氣的符文,屋內隻有一張坐席,坐席四麵還殘留著未完全消退的靈線,地麵上鋪了厚厚一層石粉。
虞意警惕地掃過四周,伸手撚了一點石粉。
是靈力被抽空後的靈石粉。
最後那一刻,薛沉景點往她眉心的竟然是一個定向傳送陣,看這座傳送陣耗費掉的靈石灰,她應該被傳送到了很遠的地方,可能已經出了情花穀秘境。
她這是被傳送到了何處?
虞意一邊思索著,一邊從坐席上起身,在逐漸熄滅的靈光下,想要摸索找到出口。
正在這時,外麵忽然傳來“哢噠”一聲,是門鎖被啟開的聲音,隨後那一扇厚厚的木門被推開一條縫,伴隨著咿呀聲響,外麵的天光流瀉進來。
橘紅色的,頹敗的夕陽的光。
滿屋子的靈石浮灰被在夕陽的霞光中跳躍,門口倚著一個佝僂的身影,張開渾濁的雙眼費力地望進來,看了她半晌,奇怪道:“哎呀,怎麼變成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