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婆的手藝很好, 薛沉景能一個人就吃完一大盆的酸菜魚,果然很香。再配上用竹篦子蒸出來的米飯,即便是糙米, 虞意也吃了兩大碗。
她揭掉鶴師兄身上的符,將它放出來, 也給它喂了一些。鶴師兄沒吃飽的,她儲物袋裡也還有備的乾糧。
李婆婆看著在月色下,羽毛能發光的丹頂鶴, 眼睛瞪得連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 又圍著丹頂鶴一個勁兒打轉,驚歎個不停。
鶴師兄很享受這種被人矚目的感覺, 脖子揚得老高,展開闊大的翅膀, 好不得意。就算它將院子裡的雞鴨嚇得四處亂竄,李婆婆也沒怪它, 反而笑得前俯後仰。
李婆婆明日便打算去投奔女兒,所以今夜將她儲存的好東西都拿了出來。飯飽之後,又端上一壇子自己釀的果酒要與她喝兩杯。
虞意見她高興, 便也陪著她喝。
眼下快到中秋時節,天上的月大而明亮, 已經顯出了渾圓的輪廓。山村當中, 地麵的燈火稀疏, 便越發襯得月色皎潔, 遠處奔流的大河如銀河閃耀。
山風清冽,蟲鳴如織,月色配美酒, 是前所未有的閒適。
沉花海那一大堆的麻煩事都暫時從她腦子裡淡去,虞意一不小心喝得多了點,快半夜時,才渾渾噩噩地上了床。
李婆婆讓她住進了女兒的房間,雖然女兒嫁人後不常回來住,但她平時都有打理這間房,被褥都收拾得乾乾淨淨,經常拿出來晾曬,被麵也用的是好布料。
現下夜深,也不方便燒水沐浴,虞意還記得自己之前跟薛沉景打得昏天暗地,她給自己施了好幾遍清潔術,才爬上床,窩進溫暖的被子裡。
鶴師兄也鬨騰累了,站在雞窩裡將腦袋埋進了翅膀裡。
也不知是喝了酒的緣故,還是惡欲珠的作用還沒有從她身體裡徹底消逝,虞意閉上眼後便墜入了夢境。
窒息感再次漫上她的意識,繼而是舌尖上被吸吮的麻意,身體被柔軟而堅韌的觸足裹纏住,她一直想要躲,卻怎麼也躲不開。
虞意在清醒與沉淪之間反複掙紮,聽到耳邊委屈的歎息,“在夢裡,你也要躲著我嗎?”
她的心緒鬆動下來,原來這是夢,她很久沒有做過夢了。
指尖摸到濕漉漉的眼睫,唇上被人緊貼著廝磨,熱情地勾纏,虞意徹底陷入到這個黏糊而窒息的夢境裡。
情正濃時,她忽而聽到他貼在耳邊,饜足地笑道:“這下,你沒什麼用了。”
虞意一下驚醒過來,意識深處隱秘纏綿的畫麵霎時如摔碎的琉璃,四分五裂,夢裡麵的喘丨息和嗚咽都從她耳邊消失。
嘹亮的雞鳴聲穿透入耳中,她怔怔地偏頭往窗外看了一眼,透過窗上的縫隙,看見晨曦的光灑落下來,丹頂鶴被雞鳴嚇得一抖,從翅膀裡抽出腦袋,狠狠地啄了一口打鳴的公雞。
雞鳴聲驟停。
虞意呆愣地躺了一會兒,才揉揉眉心坐起身,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被眼淚濡濕的感覺似乎還殘留在手心裡。
在沉花海中沒有繼續下去的事,她竟然在夢裡把它做完了。
當時在惡欲珠的作用下,她的意識一直渾渾噩噩,事後卻也能記得自己都做了什麼,她記得自己那一時的衝動,也記得衝動冷卻後聽到的話語。
虞意在棉被上使勁蹭了蹭手心,好似想將夢裡的觸感擦掉,她重新倒回床上,等待臉頰上的熱度退去。
她一開始的猜測原來也沒錯,照花宮確實是打算利用她來對付薛沉景。也不知她被傳送走了後,沉花海中又發生了什麼,不過這些都與她無關。
從一開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就與她無關。
虞意摸了下儲物袋裡那根沉陰木,不論張哉所說的取定陣之物是不是引她過去的借口,總之,他所拿的契約為真,虞意繼承了青玄道人的衣缽,也理應為他完成未儘之事。
等出去後,便找個仙驛給淩月宮寄送過去,了結那一份契約。
李婆婆今日要走,很早便起來收拾東西,將家裡不能存的東西都送給了山下鄰居,隻留著一些重要物品打包。
虞意閉目打了一會兒坐,等她起身出來的時候,李婆婆正好從山下回來,與她一同來的還有同村一個年輕小夥子。
那小夥子看到虞意,眼睛一下瞪得溜圓,眼神中明晃晃地寫著“驚豔”二字,黝黑的臉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透,紅得像是一顆油光鋥亮的鹵雞蛋。
李婆婆伸手拍了呆愣的小子一巴掌,指著門檻邊的一個箱子,說道:“你先幫我把這些搬下去吧。”
那小夥子才漲紅著一張臉,抱起箱子往山下走。路途中還忍不住回頭張望了好幾眼。
李婆婆噗嗤笑道:“我們這村子裡沒出過你這麼好看的姑娘,你彆在意。”
虞意也跟著笑,並沒有放在心上,她原本已經騰出一個儲物袋來,想幫著婆婆裝東西,然後一起坐鶴師兄進城去。
不過見李婆婆把東西都收拾好裝上了牛車,便也跟著她一同坐牛車。這樣慢悠悠地晃在鄉村小道上,也彆有一番樂趣。
她懷裡被李婆婆塞了一兜煮雞蛋,還有一兜新鮮的玉米饃,拿著在路上吃。
趕牛的人正是來幫婆婆搬東西的小夥子,叫趙力,長得結實壯碩,闊臉圓目,特彆容易臉紅。婆婆叫他大郎,虞意便也跟著叫一聲大郎。隻叫了這麼一聲,他的臉能紅出二裡地。
一路上鶴師兄都在山野裡亂竄,一會兒飛天上去叼鳥,一會兒鑽林子裡去追野兔。累了便跑回來,找虞意剝一個雞蛋吃。
李婆婆早上煮的那一大兜子雞蛋,基本上都叫它一隻鳥吃光了。
她看著丹頂鶴笑得開懷,“給它吃,都給它吃了。”
從柳丫莊到奉盛縣要行一天的路,到傍晚時分,他們才進了城。奉盛縣比起柔南縣來,要繁榮熱鬨得多,這個地方有大河流經,周邊的村子多,縣城也發展得更加繁榮。
尤其這一月正是秋月祭之時,城裡城外皆是一片喜氣洋洋。
虞意在路上時,便聽李婆婆說起過秋月祭一事,中秋是和年節一樣的大慶之節,屆時會有遊園燈會,祭拜月神的慶典,是最為熱鬨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