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當中,薛沉景身形隱匿在神像背後,抬手並指,從上往下劃過一道弧光。地濁從他指尖湧出,在月神像前凝聚出一柄長弓,長弓與霜月同色,泛著瑩光,他另一手做了一個拉弓上弦的動作。
那柄懸在神像前的長弓隨之繃緊,弓弦之上凝出一根尖利的長箭。
魔鬼般的聲音從神像後幽幽傳來,“下麵就是你最虔誠的信徒了吧?你猜,當他們親眼看到,月神娘娘親手屠戮自己的信徒,他們還會堅定地信奉你嗎?”
曲蟮尚且鎮定,“你們身為修士,講究道心,是不能對凡人動手的。”
“哈?”薛沉景輕笑一聲,低喃道,“我可不是修士,我是魔,魔什麼都敢殺,何況區區凡人,他們供養出了你這麼個東西,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人。”
他指尖輕輕一抬,神像前方,懸空的長弓發出嗡鳴,繃緊的弓弦驀地一鬆,利箭攜帶銀月霜華破空而下,朝著地麵跪拜的一個凡人射去。
曲蟮終於慌亂,想要設法阻擋,又被無形的屏障攔隔在內。
長箭呼嘯而下,拖拽出一條閃亮的銀尾,地上凡人根本反應不過來,眼見那枚閃著銀月光輝的長箭要將那人捅個對穿,一道身影忽然閃身擋在那人前方,抬劍抵擋。
箭尖與劍刃相撞,發出鏘一聲銳響,刺進所有人的耳朵裡。
賀雲更持劍的手劇震,虎口一瞬撕裂,長箭卻並未被擋下,隻是偏轉了一個角度,從他的劍刃上滑開,穿透了另一個人的身體。
那人還維持著跪拜的姿勢,長箭從他左肩穿入,右腰傳出,釘入地麵。箭上銀光從他身體內爆發出來,好似道道月光,將那人切割得支離破碎,嘩啦潑出一汪鮮血。
隻在眨眼之間,一個活生生的人就成了一地殘破的血肉屍塊。
天上地下都靜默了片刻,旁邊被濺上一身血的人終於回過神來,發出淒慘大叫,癱軟在地上,雙腳並用地往後挪開。
地下跪拜的信徒徹底亂了套,有埋頭叩首,大呼“月神娘娘息怒”的,也有爬起來跌跌撞撞往縣城方向逃跑的。
賀雲更憤怒地揚劍指向半空神像,“對信奉自己的凡人下手,你也配為神!你到底是什麼妖孽?”
半空中,月神像前的長弓已經又一次緊繃,滿弓上弦,箭尖指向下方。
薛沉景並未理會底下的兩個修士,問道:“月神娘娘,這一次你想射誰?”
他指尖滑動,弓上的箭一分二,二分三,三箭齊發出去。賀雲更和聞理急忙追著長箭而去,揮劍劈斷,但仍有一箭貫穿了一個信徒。
慘叫聲響徹山野。
兩人對視一眼,聞理回劍刺入地麵,結起一道劍氣屏障,將桂樹林裡的人籠罩其中。賀雲更持劍衝向半空,撞上虛空中揮來的一道無形之物,被重新壓製回地麵。
許多人被嚇得慌不擇路,四處奔逃,逃出了劍氣屏障。
月神像前的長弓便稍微揚起,箭尖對著遠處逃散的人。
薛沉景玩得興起,就像曲蟮先前在神殿中嘲笑他一樣笑嗬嗬道:“這底下的信徒信奉你,我就殺光他們,奉盛縣的人信奉你,我就屠了整座城,梁州信奉月神,我就滅了梁州,我看你這個月神還如何當神。”
曲蟮頭一次遇到這麼瘋狂,這麼無所顧忌的人,它驚慌道:“不,不要!你的主人在我手裡,你要是再亂來,我就殺了她!”
慌亂當中,曲蟮沒有注意到,一絲一縷的黑霧正從神像表麵滲入,順著泥塑身上細微的氣孔鑽進去,捕捉到了身後人想要的氣息。
虞意隻覺一股陰冷之氣滲透入她的身體,一道符文忽而在她體內成型,她身上被腐蝕的灼燒感瞬間消退了。
她神識掃過體內的符文線條,認出了這一枚符籙。
替身符,薛沉景在她身上施了一個替身符。
替身符成型的時刻,薛沉景手背刺痛,他垂眸看了一眼手上被腐蝕潰爛的皮膚,一想到曾經握在手心裡的完美無瑕的手掌,方才正遭受著這種侵蝕,他的怒火就衝上頭頂。
薛沉景氣急而笑道:“好啊,那我們就試試看,是我先殺光你的信徒,還是你先殺了她。”
月神像前長弓抬起,一支長箭射向半空,在空中如煙花一樣炸裂開,碎裂的光點在月光下拉長,凝做新的箭矢,緩慢往天邊延伸,鋪開在這一片夜空下,每一枚箭都尖銳逼人。
曲蟮雖然叫囂得厲害,但它根本殺不了虞意,否則也不是將她困在神像內想慢慢腐蝕她了,那畢竟是一個金丹圓滿的修士。
它發現自己對外威脅不了薛沉景,隻好對內求助,“你快叫他住手!你身為正道修士,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屠戮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