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弄假成真(4) 盼歸。(2 / 2)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連一張都舍不得分給他。

薛沉景眼睛被刺痛得厲害,像是塞滿了粗糲的沙粒,磨得他好疼,可是又控製不住流淚,他討厭自己這具身軀。

血痕從指縫間滲出來,凝結成冰晶灑落地上。

沒人會再像小時候一樣哄著他了,他們早就不記得他了。

薛沉景匍匐在地上,渾身顫抖,低聲嗚咽。

散落在四周的許願箋亮起微光,上方的字跡化作了絲絛一樣的細線射向他,纏住他的身軀,四肢,牢牢將他捆住。

薛沉景驀地抬眼,眼角凝著血淚,驚懼地朝四麵看去,他慌亂地掙紮,試圖撕扯掉纏在身上的絲線,但這些絲線中都是父母濃烈的念力,每一年每一年,沉重地壓在他身上,結成一道繭,將他封禁。

“不要,不要,阿意,主人主人……”

薛沉景的意識往黑暗中墜落下去,被徹底纏入絲線深處。他眼中的神光消散,閉上眼睛,身體往後傾倒。

在即將倒地之前,身體又猛然震動了一下,伸手撐住了地麵。

薛明淵一睜眼,便感覺到了眼睛的刺痛,他茫然地摸了摸眼角,蹭下一手帶血的冰晶。身體裡流轉著異乎尋常的寒氣,凍得他骨肉生疼。

他看到地上的許願箋,撿起來看了一眼,一時愣住。

林中空間波動,兩道身影憑空浮現,薛明淵立即看過去,當目光和當先那名宮裝女子對上時,他心中對當下的情況有了一點了然。

薛明淵站起身來,麵向她垂頭喊道:“阿姊。”

易恒從蓮夫人身後探出個頭,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人,好歹他現在也是逍遙門的長老,都幾百歲的人了,對著他實在喊不出“舅舅”兩個字。

蓮夫人仔細打量著他的模樣和神情,視線中帶著銳利的審視,半晌,檀口輕啟,問道:“我應該按照這一世,稱呼你明淵,還是按照前一世,稱呼你靈微?”

薛明淵視線在地上的許願箋上徘徊一圈,“阿姊還是喚我明淵吧。”

易恒默默吐出一口氣,暗自想道,這麼一來,他應該不用喊他舅舅了吧?

蓮夫人眉間輕蹙,不過並未多說什麼,頷首道:“好,總歸不過是個名字而已。”她指尖撚出一粒雞卵大小的明珠,看了一眼珠子裡明亮的魂燈,笑了笑道,“我找了你很久。”

薛明淵撫摸著自己臉上的血淚,問道:“阿姊是如何封印住他的?”

蓮夫人示意地上的許願箋,“托你這一世父母的福,他們期盼你回來的念力很強大。”

薛明淵彎下身,一枚一枚拾起地上的許願箋,一一看過上麵的願望,還有木牌上被硬生生捏出的指印。

難怪他的眼睛會這樣痛,薛沉景應該哭得很慘。

“我記得小時候,父母為我們準備衣食,都會按照我們的喜好,準備雙份。”薛明淵擦乾淨許願箋上沾染的泥汙,疑惑道,“他們不可能隻寫了我,還有另外一份呢,寫著他的許願箋。”

“那是在你們小時候,還隻是普通孩子的時候。”蓮夫人說道,“你的魂覺醒之後,因為魂珠亮起的時間實在太過短暫,我花費了很長時間才尋到薛家。”

“但那時候,你已經……”她頓了頓,改口道,“不,應該說是那個小魔物,已經從薛家逃走了。你不知道,在你消失之後,薛氏夫婦是怎麼求那個小魔物放你出來讓他們見見的。”

“可是,不論他們怎麼哭求,他都不肯。他們不會記掛他的,隻會恨他,恨他的冷血無情,恨他將你從他們身邊奪走,所以最後他才會受不了,從薛家逃走不是麼?”

薛明淵拾起了所有許願箋,都一一擦乾淨抱入懷裡,不知道該說什麼。

蓮夫人看著他的舉動,說道:“上一世,父親將你送入大青山,叫你跟隨明昭君修習心劍,壓製心魔,你最後卻心軟失敗,落得被心魔徹底吞噬的下場,他頂著你的身份和親友反目,重創明昭君,毀了大青山,肆意殺戮。”

“害得易家受千夫所指,父親和母親被薑、姚、雲這三大世家聯手施壓,最後被押上審判台替你受過之時,都還在為你辯解,他們至死都記掛著你。”

“這一世,你還想繼續重蹈覆轍嗎?”

薛明淵抱緊懷裡的許願箋,心中翻滾的所有話語,到最後都隻剩下沉重壓在肩上的三個字,“對不起。”

蓮夫人輕歎一聲,“阿微,明淵,我知道你心軟,但不是什麼東西都值得你憐憫。”

她走過去,伸手搭在他手腕上,想要用靈力驅逐他身體裡的陰寒氣。恰在這時,一道劍光從密林之外穿透進來,嗚一聲劃過,劈斬上水潭。

水花四濺中,無數靈線從四麵八方彙聚在易恒手中,四周林木簌簌而響,被篡改的地貌開始恢複原樣,易恒捏住回歸的法盤,不妙道:“那丫頭竟然靠著蠻力撕開了我的法盤,看來我得親自去會會她。”

“等等。”薛明淵感覺到熟悉的劍意,立即喊住易恒,抽回手道,“阿姊,不用替我療傷,你們暫且先離開吧。”

蓮夫人並不在意那即將闖進來的女修,說道:“拜那小魔物所賜,現在有兩大仙宗都在通緝你,你確定不同我一起回去?”

薛明淵點頭,承諾道:“我之後會去找阿姊的。”

“好吧。”蓮夫人這才答應,給了他一塊傳音令和逍遙門的內門令牌,帶著易恒從林中消失。

下一刻,一道身影分開枝葉,疾掠進來。看到倚坐在水潭邊的人,虞意稍微鬆了口氣,收劍走到他身邊,問道:“阿湫,你什麼時候出來的?有人在這設了陣,是來對付你的嗎?你還好吧?”

坐著的人抬頭往她看來,尚帶著濕寒的碎發黏在額上,濕發下的雙眼又紅又腫,沁著血淚,蒼白的臉上染著一些觸目驚心的血痕。

虞意心頭重重一沉,蹲下身去擦他臉上的血痕,清亮的眼眸裡透著毫不遮掩的擔心,“你眼睛怎麼了?”

薛明淵凝視著她的神情,有些意外。

他們的關係似乎進展得比他想象中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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