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淵走過去摸摸它的翅膀,溫聲道:“好了,我寫完了,不用再扇了,你安心睡覺吧。”
他將徹底睡沉的丹頂鶴抱到軟榻上,回身取下晾乾的經文,小心地卷起來放進錦盒當中存放好。
忽而聽到他安靜了一整天的弟弟在心海裡說道:“你發誓,發誓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不能喜歡她,都不能愛她。”
薛沉景坐在囚籠當中,越過交錯的絲線看向那一墩誓碑。
沒關係,他可以誅滅自己的魔物,可以任人宰割,可以再死一次,他們已經糾葛了這麼多世,他也被殺過不止一回,下一世他還可以重新來過,總好過親眼看著她和其他人一樣,最終毫不猶豫地奔赴向薛明淵。
係統說,這本書是甜文,可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嘗過甜的滋味,即便最初能享受到一點溫暖,最終也會被殘忍撕碎,這本書的主角不是他吧,是他的哥哥。
結局他們會在一起,可他偏偏不允許他們在一起。
他得不到她,薛明淵也彆想得到她,永遠都彆想。
……
海邊礁島。
這裡的雷電遠比梁州城密集,虞意不敢禦空,隻能從密集的礁石群朝著那一座海上的升仙台靠近。雷柱從天上劈落,遊走的電光在海水中亂竄。
她的頭發被電得飛起來,四肢都是麻的。
這片礁石灘上還有彆的修士,這裡的落雷並非劫雷,隻是普通落雷,這樣天然的雷場,對雷靈根修士來說,是最好的淬煉場,隻要扛得住不被雷劈死,每一次雷擊都是對靈根的一次淬煉。
更何況這裡還是大能的飛升之地,能有這樣的落雷之景,可見當初飛升的前輩,定也是一名雷靈根的修士,若是有幸能看見大能飛升之景,對後人來說,都大有裨益。
所以,每到雷暴之季,前來這片海礁島上修行的修士都並不少見,距離虞意不遠處,就有個被劈得麵目全非、險些掉進海裡的修士。
虞意摸了摸自己焦枯的發尾,她估計自己現在和那人也差不多。她今日能承受的雷擊已經到了極限,靈根有些受不住了,隻能往回退,等消化完體內的雷電之氣,明日再來一戰。
她退出礁石灘,本想就近找個地方打坐一夜,但略一思索,還是踩著青竹劍,貼地飛行,回了那一座彆院。
虞意回到彆院時,薛明淵的房間門還敞開著,一眼便能看到癱在他屋中軟榻上睡覺的鶴師兄。她走向自己的房間的腳步便轉了一個方向,往西廂房去。
薛明淵迎出來,睜圓了眼上下打量她,目光掃過她肩上打卷的發尾,驚訝道:“那雷竟然這麼厲害嗎?”
虞意一言難儘,“人都快被劈傻了,升仙台也不是那麼好登上去的。”
薛明淵笑了笑,問道:“要我幫你把發尾修剪掉麼?”
虞意撩起自己的頭發,隨手搓了搓,“算了,我明日還去,現在修剪了明日還得卷,而且我身上還有電,會電傷你。我過來是想帶鶴師兄回去的,多謝你幫我照顧它。”
薛明淵道:“不是我照顧它,反倒是它照顧了我一天。”
虞意露出詫異的神色,很好奇鶴師兄怎麼照顧他的。
薛明淵請她進屋,取出寫出的經文給她看,“今天下了半日的雨,空氣太過潮潤,筆跡難乾,鶴師兄幫我扇了一天的經文。”
虞意仔細看了看經文,兩人之間又自然而然生出許多話題,聊了半晌,薛明淵見她眼底實在疲憊,主動結束聊天,說道:“我請彆院的人燒了熱水放在你房間裡,用術法溫著,我想你若是回來可能會用上。”
這個做法實在太過貼心了。虞意從海礁灘上回來,衣裙上的海水濕了又乾乾了又濕,早就醃入味了,即便施展過好幾遍清潔術,仍覺不太舒服,她確實需要好好沐浴一下。
虞意感激道:“謝謝。”
薛明淵蹙眉,麵上有些失落,歎氣道:“你可以不用對我這麼客氣,聽你說太多次謝謝了,不知怎麼,我反而不覺得高興。”
虞意抬眸看向他,薛明淵被她盯著,不好意思地問道:“抱歉,我是不是讓你為難了?”
“沒有。”虞意搖頭,聽到他的道歉,她失笑道,“正好,你也少對我說點抱歉吧。”
薛明淵愣了下,展顏笑起來,“好。你身上有電,我幫你把鶴師兄抱過去?”
“沒事,讓它自己走。”虞意說著,走過去,伸出一根指頭點在鶴師兄嘴巴上,一道電弧從她指尖竄出去,啪一下把鶴師兄電醒了。
丹頂鶴從軟榻上跌下來,睡眼惺忪地仰起頭,看到虞意第一眼便張開翅膀想要抱她,餘光瞥見她身上隱約閃過的電流,它一瞬間徹底清醒,撲騰翅膀倒退出八丈遠,躲到薛明淵背後。
“嘎嘎嘎嘎!”怎麼又是一身的電,它好不容易才梳理好自己的羽毛!
虞意撲哧笑道:“走了,彆賴在彆人房間裡,回去睡。”
鶴師兄從薛明淵身後探出個腦袋,落後虞意幾步,邁著細長的雙腿一搖一擺地跟在她身後出了門。
東廂的房門闔上,薛明淵斂回臉上的笑意,坐到窗前,透過窗前翠綠的芭蕉葉,看望另一扇窗。
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不能喜歡她,都不能愛她。
他為何發不了這樣的誓言?這顆心不是因為薛沉景才萌動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