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水花濺上她的腳踝,瞬間門化作柔韌的觸手,捆綁在她腳上。隨即一股大力襲來,猛地將她拖拽入水下。
這股力量強大得讓她根本來不及反抗,虞意被拽入水下,卻無水侵入口鼻,反而落入到另一處空間門。
一道身影與她擦肩而過,虞意驚訝地睜大眼,看到薛明淵飛快地朝她撲過來,伸手想要抓住她。
虞意立即伸手朝他遞去,但下一刻,她聽到隱約的呼喚飄來耳邊,“主人,主人,到我這裡來,求求你到我這裡來!”
因為這個聲音,虞意伸出的手,遲疑地縮回,被拽著急速下沉。
薛明淵無比清晰地看到虞意蜷縮回去的手指,他本來可以牢牢抓住她,卻因為她的後撤,他的指尖與虞意的手指擦過,沒能將她抓住。
曾經的每一世,當他們兩人在麵臨選擇時,薛明淵一直以來都是被選擇的那個人,這是第一次,虞意選擇了他的弟弟,原來不被選擇的人是這樣痛苦。
薛明淵這一刻是真的感覺到了心臟裡那種密集的疼痛和失落,他無法控製自己地拚命朝她追上來,用力揮手想要抓住她,喊道:“阿意!”
重疊的黑影忽而湧上來,阻隔進他們之間門,將薛明淵擋了一擋,便如楚河漢界,徹底劃分開了他們之間門的距離。
虞意被拖拽入深處,落入一處絲線交錯的地方。她轉過身,對上一雙略有些惶恐的眼睛。
這是共夢之後,他們第一次相見。薛沉景憑著本能,憑著強烈的渴望,將她的神識拉入自己心海,但是當她真正來到自己麵前後,他又從心底生出止不住的惶恐和害怕。
他害怕又和沉花海之時一樣,看到她厭棄的眼神。
幸而,她沒有露出那樣的眼神。
虞意眨眼打量著他,薛沉景還穿著那日那身紅色的衣衫,坐在絲線交錯的最中心,那些絲線交纏在他的四肢和脖頸,緊束著他的神魂。
“你怎麼……”虞意問道,伸手試探性地碰了一下眼前懸空的絲線。絲線當中的念力立即浮現在她腦海。
“願我兒明淵無病無災,盼歸。”
她動作一頓,又探手伸向另一根絲線。
“願我兒明淵有知心人相伴,長夜不孤單,盼歸。”
虞意撫過了他身邊每一根絲線,看過了裡麵蘊含的每一道念力。父母的思念,父母的記掛,父母所盼歸的強烈念想,皆給予了另一個人。
經曆過那一座人念結境,虞意當然明白這代表什麼。難怪之前一直能強勢掌控身體的薛沉景出不來,是因為父母的念力給他打造了這樣一個牢籠。
薛沉景坐在牢籠當中,仰麵看她,像一隻被遺棄的犬,小心翼翼地喚她,“主人。”
這一刻,她是真的心軟,無法拒絕他。虞意伸手,輕輕擦了擦他眼角的淚痕。
薛沉景雙眼倏地一亮,抬手拽住她的手腕,猛地將她拉進懷裡,用力抱住。他雙臂交纏在她背後,幾乎想將她按進自己魂體裡,伏在她耳邊歡喜地叫道:“阿意,阿意,阿意,我好想你。”
不再是可憐巴巴的“主人”。
虞意被他抱得猝不及防,尤其這是神識直接相貼,比身體的擁抱還要親密和直接,她能感覺到從薛沉景神魂當中狂湧而來的思念,渴望,強烈地想要占丨有她的欲望。
這種感覺實在太過強烈了,像巨浪一樣衝入她的神識裡,衝得她心蕩神搖,渾身戰栗。
在她失神的片刻,薛沉景埋頭吻上她的唇,如他此刻想的那樣,急切地親吻著她,將自己的氣息滲透入她的神魂。好似想要在她神魂上,都烙上他的印記。
薛明淵被阻擋在重疊的魔影後方,心海裡的魔物回歸,代表著這具身軀的掌控者易主,薛沉景分明在那一刻已經有能力掙脫父母的念力束縛。
可他依然可憐又無助地坐在念力絲線當中,讓那些絲線纏繞著他。
原來是為此。
他的弟弟在搖尾乞憐這方麵,實在很擅長。
薛明淵透過重重魔影,望向另一端緊擁在一起的人。不知是他有意,還是他此刻忘了情,薛沉景還沒有切斷他們之間門的共感,薛明淵竟透過弟弟的唇舌,感受到了一絲甜美的氣息。
但是下一刻,薛沉景忽而抬眸,眼神森冷地看向他,那雙尚還垂著淚的眼角略彎,對他露出一個得勝的微笑。
共感斷開,薛明淵重新被魔影壓入心海那一座山腹神廟中,重新變得看不見,聽不見,再也無法感知外麵會發生什麼。
他站在幽深的甬道內,抬手輕輕蹭了一下唇。
他和薛沉景的感知分明已經斷開,也脫離了那具會讓他臉紅心跳的身軀,可是那種酸澀的情感還是停駐在了他心中,翻湧出心底深處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情丨潮,在他心中滋生出綿綿不絕的渴望。
他失去她了,他好像又失去她了。
薛明淵滑坐到地上,將臉埋入掌心,自嘲般地發笑,不知自己為何會產生這樣荒謬的想法,他何曾擁有過她?